殡仪馆给我打来电话是半夜十点多钟，估计对方根本不清楚我是个学生，所以才会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坐起身才终于听清楚，对方打电话的用意，是让我去帮忙一下，因为殡仪馆那些人全部下班了，而黄冰又赶着明天出殡，但是刚才他缝合好的地方崩开了。

也就是说，他是让我去帮忙整理尸体的，看看怎么把上半身和下半身缝合起来，总不能入棺材的时候，上半身下半身都还是分开放置进去的吧，那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我们又于心何忍。

我被电话吵醒后，就坐在那儿发愣，我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尽管之后我总算是听明白他的意思了，在他的连番催促和臭骂之下，我只好换了衣服，裹在黑夜里，出去。

新近安上的吸顶灯，光线很是强烈，可能是因为新东西好用，所以有一点的声响，就会豁然一下亮堂起来。

我本来是悄悄摸下楼的，被这灯光一照，心虚的就跟是做贼被抓到一个样儿。

前后看看没人还好，夜晚总是安静的，管理员房间的灯也已经灭掉了，看来是去睡觉了。

灯光还不灭吗？

我在心里嘀咕，然后没有两秒，它终于是灭掉了，我隐约的感觉到有人在黑暗中注视着我，回头一看没有，目光似乎是在头顶上方，等我抬头，一盆水就下来了。

还好是我躲避的及时，楼上泼水的一阵唏嘘之声，把头缩回去了，我心想这真是神经病发作，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居然站在上边泼水，想必是故意的吧，大概因为我是贼，或者是鬼。

有了生活区，就不用翻围墙了，抄近路要出去学校那还是很容易的，我顺着林荫小道走了一阵子之后，就手在矮墙上一撑，跳了过去。

很轻松，但是我跳过去之后瞬间就尴尬了啊！

半白的月光照耀着的是一对白花花的身体，他们纠缠在一起，忘情而且热烈，男女混搭的叫声，真是让人血脉贲张。

我刷一下石化了，还站着就那么看了两秒，然后两个当事人才觉察到我的闯入，男的仰起头看了我一眼，女的则是一声尖叫，尽管夜色有些模糊，可人脸依旧是清晰可辨，何况还是在近距离之内。

我尴尬的咳嗽了一下，说了一声抱歉，你们继续，之后我就撒丫子狂奔了，但是我跑了一半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啊，于是我就又折回来，我拿起地上的衣服，在上边找纽扣，但是没有找到，我只好掏出了对方的钱包，在里边抽走了一张百元大钞。

“真是抱歉，看到这样的场景，我们这儿的风俗你们也清楚的很吧，避免晦气。”

我把那百元大钞亮一下，就收拾起来了，但是对方似乎一点也不慌乱，那男的特恼怒的质问我。

“你倒是给我看够了没有，我这还没完呢。”

我赶紧又一溜烟的跑了，这还真是奇闻异事啊，按照常理说，被撞见了应该是很慌张的，找衣服穿上就跑的啊，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世界观都被毁灭了，我走在坡道上的时候，脑子里边全是那个鲜艳的场景，还有那些该死的叫声。

挥散不去的。

打车到了殡仪馆门口，下车之后，就是两眼一抹黑，完全就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出了那几个大字，殡仪馆，那是用LED的灯弄出来的效果。

我摸出手机，就朝着里边走，对方在电话里边跟我说的很清楚，他门没关，还告诉我一个准确的位置，他是在左转进去第三个化妆间。

手机响了起来，摇晃着迷彩一般的光，在夜里那铃声莫名的就是很诡异，听起来和鬼叫是一个效果。

我当时也是被吓着了，反正是差点就把自己手机扔地上了，还好我控制住，没有干那么愚蠢的事情。

接通雕花之后，我就开始了抱怨。

“你也真是小气到家了，你明知道我要来的，你怎么连过道灯你也不给我打开啊？”

对方的声音很是厚重，不满的鄙视了我。

“那是你自己智障，不知道跺脚什么的吗？都是感应的好不好？”

我有些生气，但是无言以对，然后我就在跺脚，但是灯光半天也没有亮起来。

“你这是在糊弄我是不是，告诉我，是不是你关了电闸？”

男子有些郁闷，让我在原地不要动，他要过来接一下我，我觉得这还算是句人话。

“你要是再这样跺脚的话，小心一点，那些尸体都要被你吵醒了，我说你能不能就消停一下啊。”

可我脚丫子已经很规矩的放下，而且我一直也没有再动啊，我郁闷无比的郁闷。

“我没有跺脚了，你那边的耳麦是不是有问题啊，我这边明明就没有声音了，你是从哪边知道我在跺脚的，你该不会是幻听了吧。”

然后男子有些白痴的出现在我的跟前，看到对方手机的亮光，我有那么一瞬间，误以为我鬼火。

因为他手机出来的光线居然是深蓝色，我也是醉了。

“你胆子倒是不小，这黑漆漆的你也敢过来，你一点也不害怕啊？”

男子一说话，我忽然觉得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应该要害怕的啊，万一他是欺骗我呢，万一他是居心叵测呢，难道我打得过他，还是我跑的过他，还是说殡仪馆的情况我能比他熟悉。

“被你一问还好像真是这样的，其实我出来的时候打了电话给公安局了，要是我明天没能从这边活着离开的话，那你就是杀人凶手。”

男子被我直接逗笑了，眼前灯光迅猛的闯入，让我的眼睛有些适应不了，微微眯着眼，还觉得很刺痛。

他离的我很近，感觉到呼吸喷出来，停留在我的耳边痒痒的。

“你这样说就好笑了，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啊？你知道我是谁啊，你还报警，你觉得警察会听你说完这些，我真是服你了，不经常撒谎吧，该练习的，这也是一种技能。”

男子有着干净清爽的外表，他穿着一件水粉色的衬衣，搭配一条黑色的休闲裤。

这种打扮要是搁在其他矮小点男人身上，肯定是不伦不类的，可是他穿着就完全没有违和感。

我只是有些奇怪，要做这样的事情，怎么还穿着衬衣，这样真的好么？

“我是没有撒谎的习惯，你也不至于这样就揭穿我吧，怎样我朋友黄冰呢？”

我一说到尸体，他眉毛就皱起来了，我环顾一下四周，大概看了一下这边的环境。

这个化妆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位，上边隔着的想必就是黄冰了，用白布给盖上了。

刚进来门口有个柜子，上边有编号，应该是他们平常自己放置物品的地方。

在床边有一个小推车，上边搁着很多杂七杂八的工具，乍看之下有点像是外科手术室的既视感。

“那你不是想知道吗？棘手的很，来你过来看一下，这要是没人给我搭把手，我是死活折腾不上来的。”

他用眼神牵引着我，让我跟着他到了那张床前边，揭开白布的那一刻，我有些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很想狂奔出去，因为看上去实在是造孽。

黄冰的上半身和下本身，就像是被切割机给切断的一样，完全是整整齐齐的，尾椎骨是断点，上半身还有一边的手臂完全断裂，估计是难以修复了。

下半身看过去更加的凄惨些，完全就是四个字惨不忍睹。

我已经找遍了词语，但是我完全形容不了那种感觉，在你看到一个断裂的尸体的时候的那种感觉。

真的是，之后我就有些恶心，但是我想我还是应该要让黄冰走的有尊严一些，所以我催促他快点弄。

“这样的情况比较复杂，因为就连一点连接上的都没有了，你看尾椎骨这个地方，完全就是切开的，也真是难以想象，车祸当时是怎么个情况，怎么会弄成了这个样子？”

他说起来这些的时候，脸上也是很同情很难受的表情，我知道他们做这个行业的可能会有些麻木，但是遇见这样的情况毕竟是少，所以难免也有些受不了。

“能不能想办法就缝合起来，你看这边的手臂是不可能修复了，就给个假肢，你这边应该是有的吧？”

我还在盯着那一边已经破损成渣渣的手臂，那上边的血肉完全碾压碎裂，成了一滩烂泥巴。

“你说的手臂问题不大的，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尸体缝合不到一起去，这就只能是看运气的了。”

他说完就把黄冰的上半身，稍微的靠近一点下半身，他这是在找一个合适的角度，尽管是如同被切割机切断的，但是断层的地方很杂乱，所以说要拼接起来，才会那么困难。

我抚摸一下黄冰的头，小声的对着她的尸体说。

“黄冰啊，你现在是出车祸死了，我不知道你的灵魂是不是就停在这儿，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要解决。你看你这样也不是太好看，明天要下葬了，你要是有灵的话，帮助我们一下，我们帮助你把上本身和下半身接一块去，这样你走的也体面一点。”

我是在对着空气说话，同时也是在给我自己找勇气和安慰，因为不这样想的话，我完全就难以把自己的手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