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的办事效率绝对是无需多说的,很快他便回来了,从须弥戒中搬出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大小长短和陆展辰的身材很般配。陆承风没有问他是怎么弄来的,这些他现在全然不在乎。
在陆承清与陆承风兄弟和众人的忙和下,很快陆展辰的遗体便被整理好装进棺材。陆承风看着安详躺在棺材里面的陆展辰一直不肯盖上棺盖,陆承清道:“风弟,刚盖棺了,父亲既然已经走了,就让他安心上路吧。”他话虽这样说可是他内心的伤痛绝对不会比陆承风的少,当年要不是答应了陆展飞愿意和他们一起实施那个计划,自己就不会被卖去做奴隶也就不会让父亲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陆家受众人欺负侮辱,每每想到这里他就非常的自责。
陆承风沉重的点了点头,和陆承清一起抬起棺盖盖上。陆承风道:“大哥,就让父亲和娘亲埋葬在一起吧,他们分离了这么多年,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
陆承清默认,和陆承风一人抬起棺材的一端朝门外走去,王二等人本来是要帮忙的,只是在他们伸出手之前陆承风说道:“各位叔叔,这最后一程还是让我和大哥一起送我父亲上路吧。”
大雨依旧在下,天还是那种蒙蒙微亮,陆承风和陆承清在风雨中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也很慢,生怕走快了颠簸了棺材惊醒了躺在里面的陆展辰。走在最前面的王二犹如一个开路恶鬼,见到有人挡在前面便立即驱散赶走,而金狮银狼等四人分别护卫在棺材两侧犹如四大护法金刚,但凡见到有围观的也是毫不客气。
所幸,天一直在下暴雨,而且时辰也还尚早,起来的人并不是很多。当然之前吃了闭门羹的陆展飞四人一直都在关注陆承风一家,当看见陆承清和陆承风抬着棺材在雨中前行,陆展飞喃喃的道:“展辰老弟,你怎么就这么早走了?”
陆承薇当然也看见了,特别是当她看见陆承风满是悲伤和痛苦的脸庞内心一阵刺痛,泪水就忍不住滑出眼眶,她好想抬头喝问苍天为什么要这样待他的风哥哥?
一路走到陆氏那座矮小的坟前,镇上想要观看的人当然不少,但是当他们看到王二等五人凶神恶的模样都打消了自己好奇的心里,对他们来说性命比看热闹更重要。
陆承清和陆承风轻轻的放下棺材,掏出挖坑的工具便开始在陆氏坟墓旁边挖坑。很快一个大小合适深度合适的墓穴便挖好,陆承清兄弟两把棺材放入墓穴中便开始填土,一锹一锹的泥土迅速的掩盖住了陆展辰的棺木,一个高高的坟堆也轻易被垒起来。埋葬好陆展辰后他们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给陆氏的坟墓添土,她的坟墓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承风悲伤的从满是泥泞的泥水中颤抖的站起身来道:“大哥,该回去了。”
陆承清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再多陪两老一会。”
陆承风安慰道:“大哥,不要太悲伤了。”说着,自己的泪水又流下来了,陆承风转身离去不让陆承清看见。
陆承清看着陆承风他们走远,整个人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身体直接靠着陆展辰的坟墓瘫坐在泥水里面。
暴雨越下越大了,似乎要将整个大陆浸泡在雨水中才罢休。风也刮的越来越急,路上的行人根本就迈不开步子也睁不开眼睛,就算能睁开也没用,因为在暴风雨的吞噬下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凄冷的黑暗中。
唯一能看清东西的瞬间便是当天空有一道道闪电划过的时候,当一道道明亮的闪电从陆展辰的坟墓上空划过的时候,偶尔能看见一丝丝白色在陆承清的额头飘荡。
陆承风一直等到入夜都没有见到陆承清回来,心里非常的着急就要冲入雨帘中寻找,王二挡住他道:“公子,你不要太过担心,大公子不会有事的,你实在不放心的话让我前去看看就行,你该好好休息一下。”
陆承风失了魂似的道:“我怎能不担心,现在父母双亲都离我而去,剩下唯一的亲人就是大哥,我能不担心吗?”
王二道:“公子,你不是还有我们吗,还有娜拉啊!金狮,你们好好照顾公子我到老爷的墓地去看看。”
陆承风听闻王二那么一说,身体一颤,是啊,父母亲不在了,还有王二几位叔叔一直跟随在自己的身旁,还有远处的娜拉在为自己担心,我怎能过份悲伤让逝者难安生者难寝?当他抬起头再看王二的时候,王二已经走了。
王二回来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陆承风见他一个人独自回来着急的道:“二叔,我大哥呢?”
王二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看见大公子,想必他有自己的打算,该回来的时候他会回来的。”
陆承风点了点头道:“也只能这样想了,希望他没事就好。”
同福客栈此时已经是烛火通明,陆承清和第一次走进这里的打扮一样。客栈还是那个客栈,只是客流量明显已经没有前几天那么多,如果非得继续找出一些不同的地方出来,那就是店小二小辉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来上班。
店老板非常意外从没旷工过的小辉今天为什么没有来上班,他叫人到他住的地方去找了也没有,店老板有些担心了,如小辉所说像他这样的店小二确实不好找。正没精打采的店老板突然看见进来的陆承清就像见了瘟神一样,浑身紧张的道:“你还来干什么?”
陆承清没有理会他,直接朝正对门口而坐的小卓走去,小卓在陆承清远远的来到时就看见了,他有些意外他为什么会现在到这里来,约好的时间还早得很。
和上次一样,当陆承风走近的时候小卓道:“你来了,似乎有些早。”
陆承清坐下,没有说话,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接着又连喝了好几杯,似乎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小卓看着不停喝酒的陆承清奇怪的道:“上次你可没这么爽快,要喝我陪你喝,一个人喝多没趣,老板上一坛这里最好的酒,一定要最好的,下酒菜就随便弄点。”
看着和小卓坐在一起喝酒的陆承清,老板瑟瑟的道:“卓爷,你要请这个人喝酒?”
小卓道:“不错,有什么问题吗?”
店老板缩了缩脖子道:“没有,没有,卓爷总是能让人大吃一惊。”
小卓转头笑道:“难道只吃不拉吗?”
店老板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阵才道:“当然要拉。”
小卓道:“那能拉出多少?”
店老板道:“八两。”
从此以后店老板就多了一个外号叫八两老板,每当有人用这个来取笑他的时候,他是这样回答的:我吃下你们一斤拉出八两还给你们,剩下的才是我自己的,难道不厚道吗?
酒很快被送上来了,是白霓镇的特色白霓大曲,酒味醇香浓蕴,入口较软,后劲却很强,不知道的人第一次喝得太猛很容易醉。
小卓晃了晃酒坛子道:“这么多酒,用杯子要喝到什么时候,用碗喝才够劲,老板拿碗来。”
陆承清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喝酒,当小卓在碗里倒满酒的时候,他把杯子扔到了一旁端起一碗酒仰起脖子就往嘴里倒。
小卓看他喝酒这么凶猛,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不说他便不问,只是在陆承清抬起头的时候他从他的斗篷里看到了从里面露出来的丝丝白发。怎么可能,昨晚头发还是紫的今天就变白了,莫非……?
正在小卓胡思乱想的时候,陆承清嚷道:“你为什不喝酒,你不是说想和我一起喝吗,现在为什么不喝?”
小卓端起一碗酒道:“谁说我不喝,当然要喝。”抬头也是一饮而尽,小卓把空碗递给陆承清看,继续说道:“那我们就看看谁先醉?”
突然,小甲从风雨中走进客栈,当他看到陆承清正在和小卓喝酒,脸色一变,走到小卓身旁附在他耳旁说些什么。
小卓听后,凝视着陆承清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冷漠严峻的男人的生活和他们一样悲惨,甚至比他们更凄惨。
小卓道:“是不是决定要提前跟我走?”
陆承清顿了一下手中的酒碗看了一眼小甲,道:“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何必要问?”
陆承清差不多已经猜出小甲和小卓说的是什么事,结果如他所想小甲正是向小卓禀告陆展辰今早去世的消息,在经历陆家变故后,小卓便撤去另外全部安插在陆家附近的眼线,加上今早陆展辰去世到下葬的过程比较仓促和迅速,所以小甲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个消息。
小卓道:“什么时候?”
陆承清道:“明早。”
小卓转过头对小甲道:“你去通知小乙和小丙,让他们今晚通知所有人让他们准备明晨回去。”
小甲对于小卓的命令有些来的太突然,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本就没有什么是可以预料得到的,就算一夜之间生死道消也是说不定的。对于命令,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执行。
陆承清没有理会离开的小甲,只是一碗酒下肚后说道:“他不错。”
小卓道:“他的确算是不错的,但是和你一比就不值得一提,就算是我也不值一提。”
陆承清道:“你高看了。”
小卓道:“是不是高看我清楚得很,今晚不说这些,继续喝酒。”
在你一碗来我一碗去的节奏中,一大坛白霓大曲很快便见底了,小卓一点醉意都没有,陆承清似乎已经有些神情恍惚了。他摇了摇空坛子道:“怎么这么快就喝完了,老板再来一坛。”
店老板看在小卓的面子上走过去问小卓道:“卓爷,真的要再来一坛吗?”
小卓道:“你没听到他说的话吗?”
店老板道:“你们已经喝了一坛了,再喝恐怕?”
小卓道:“恐怕什么,怕没钱吗?叫你上就上,别说是再来一坛,就算是要你把所有的酒拿上来你也得拿。”
店老板不安的离开去拿酒,他不知道一直好说话的小卓今晚为何会这样子。
当新上的一坛白霓大曲也被喝尽时,夜已经深了,陆承清醉了,醉得很深,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体朝客栈外面走去,小卓道:“你不在这里留宿?”
陆承清没有回答他的话,抬起脚踉踉跄跄的走出客栈,在他出去的时候一阵大风刮过来掀起了他头上的黑色斗篷,满头的白发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刺眼。
店老板盯着陆承清满头白发看的时候,小卓双眼充满杀气的看着他,店老板脖子一缩整个人赶紧躲道柜台下面不敢多看,有些不该看的尽量少看这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小卓看着满头白发的陆承清消失在雨中,只得轻轻的叹息。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如发疯了般冲入漫天大雨中。
店老板在小卓走了很久之后才从柜台下面钻出来,恰好看见已经回来的小甲,小甲道:“卓爷呢?”
店老板道:“你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间偏僻的客栈,一盏昏暗的孤灯,一个满脸思愁的女人。
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大雨中走来,越来越清晰。女人兴奋的走到门口激动的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你不后悔?”
“不后悔”她说得很坚决。
“就算只有今晚你也不后悔?”
“就算只有这一刻,我也知足了,见到你的那一刻我便是你的人了。”
没有再说什么,他紧紧的把她抱入怀里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她也配合的紧紧抱住他任泪水与门外的雨水一唱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