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出没几步远,最前面的佐和尚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传来‘咣当’一声,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他刚才扔下来的那根撬棍。
借助强光手电筒的光芒,我发现这个地洞似乎无穷无尽,而且到处都布满了蜘蛛网,因为灰尘的关系,蛛网呈现出昏黄的颜色,整个洞穴宛如一座九转十八弯的活死人墓,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吴家的尸洞子和顺昆山养尸地的洞穴。
往上看,头顶上的蜘蛛网似乎便如活过来一般,时不时传来‘簌簌’翼动的声音,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霉味,是瘴气,长时间呼吸这种气体,会对人体造成严重的损害。
我真的有点怕了,每次经历地洞都会遇到莫名其妙的事情,异常凶险,前方不知道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在等待着我们。
佐和尚从雷锋书包里拿出几颗丹药分发给众人,说是他自己炼的丹,能抵御一些瘴气。
我们先后将丹药吞下,周静茹诧异的看着做佐和尚,说你不是和尚吗?为什么懂得道家的炼丹之道?
他憨笑,说我确实是和尚,因为师傅是师承龙虎山的关系,略懂而已。
一旁的钟欣易感慨一声:“刚才听你说,你是龙虎山元真道人的弟子,我曾跟元真道人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他的徒弟。”
“哦?你认识我师傅?”佐和尚一脸惊讶。
元真道人是龙虎山执法长老,地位仅次于掌教天师以及传功长老尘清真人,话题聊到他的身上,众人自然是敢兴趣的。
钟欣易微笑,说算不得认识,我见元真道人的那次,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我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风水师,而元真道人已经名满天下。
佐和尚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表情,我明白,他是想从钟欣易的嘴里,打听出关于死亡的真相,结果又落了空。
这条地洞一望无尽,歪歪扭扭的,放佛永远也走不完。
钟欣易拿出红、黑、绿,三色相间的风水罗盘,看看洞顶,又看看地面,不知在比对什么。
就在这时,罗盘上天池海底的指针忽然指向某一处位置,剧烈的颤抖起来,钟欣易暗叫一声不好,说有妖气,而且很重。
佐和尚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罗盘,说这是邪气探测仪?
他点头,说是的,专门用来勘测尸气、鬼气以及妖气的风水盘,现在指针跳动的这么剧烈,大凶之兆啊。
听到大凶之兆这几个字,佐和尚情不自禁的瞄了一眼周静茹饱满的胸脯,喃喃道:“果然是大胸之罩。”
周静茹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不过他见佐和尚不仅能使用金刚虚影,还懂得道家的炼丹术,心里的鄙视已经逐渐变为崇拜,轻哦一声,说韩…韩佐,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这个……”佐和尚故意摆出一副很正经的样子:“算是看出来了吧!”
正当周静茹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我们的眼前忽然变得明亮起来,周边的空间也更加宽阔了一些,同时传来一个苍老的颤抖声,喃喃的念叨道:“身是臭皮囊,脓血包白骨,若脱此苦海,方得大自在……”
我们都知道这句话是佛门偈语,宛如佛家诵经一般,每念出一声,头顶的蜘蛛网就会跟着颤抖一下。
周静茹满心疑惑,扭头看向钟欣易,说师傅,难道幕后操控笔仙的是个和尚?
钟欣易摇摇头,说我看不像,应该是之前那批被困住的修道者。
正思索着,里面又传来另外一个声音:“大…大师,都是海禅连累了你啊!”
众人对视一眼,急忙冲向前方,不大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个拐角,我转过去一看,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已然是到了地洞的尽头,那巨大的蜘蛛网里面似乎包着几个茧状物体,其中两颗里面露出两颗颤抖着的脑袋。
我心头一紧,能布下这么大一张蜘蛛网的蜘蛛,恐怕至少得成精几百年了吧?
见到我们的到来,那两个被蜘蛛网缠住的人突然看向我们这边,我仔细一看,其中一人跟佐和尚一样留着光头,头顶还有九颗清晰的戒疤,单看脸,估计能有五十多岁的样子。
另外一人脸色蜡黄,隐约间能看到他的眉心处游走着一丝丝黑色的雾气,蔼然一副随时有可能烟消云散的样子,刚一看见我们,他立刻意识到是救星来了,用极其虚弱又带有惊喜的声音说道:“有…有人来救我们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离他们很近了,看到他们被蜘蛛网包裹的严严实实,粘土般的蛛网一直堆到肩头,仅露出两颗脑袋来,在强光手电筒的光芒映射下,我发现包裹着他们的物体晶莹发亮,有红有白,或深紫之色,好似浆液浇铸一般,隐约可见无数细小之物在蠕动,有点像虫子。
这场面说不出的诡异,我们纷纷止步,钟欣易试探性的问了一声:“你们是谁?”
大光头道了句佛号,说贫僧藏传佛教善藏法师。另外一人也跟我们解释,说他是荆门白家的人,应邀前来大连,结果中了诡计,被那妖物设计骗到了这里。
看着另外几个白色的巨茧,周静茹惊呼道:“难道…难道这些茧里都是之前那批消失的修道者?”
善藏法师点头,说是的,我们被困在这里十几天,水米未进,要不是仗着一身道行,恐怕早已身死道消。
尽管事情有些匪夷所思,但这里既然能困住十余个修道者,足以说明是个凶险万分的地方,周静茹上前一步,问他们:“缠着你们的是蜘蛛网吗?我得怎么帮你们?”
善藏法师叹了口气,回答道:“此物并非蛛网,而是是毒蚕的分泌物,带有极强的粘性和腐蚀性,我们刚到这里便受困于此物,不得动弹。”
这话听的我不禁一愣,凝视着包裹着他们的虫茧,说毒蚕分泌物是什么意思?
说完,我忽然想起刚才‘老周’的嘴里喷吐出几条白色的丝线,难免跟眼前的景物联系在一起,心想学院里的笔仙难道不是蜘蛛精而是蚕精?
我正疑惑着,周静茹用她的龙尾锥轻轻戳了一下虫茧,只听‘嗤’的一声,青烟袅袅,龙尾锥的尖端立马变成了黑色,由此可见,这虫茧的腐蚀性强到何等地步。
“好强的腐蚀性啊!”周静茹将龙尾锥丢在一旁,狐疑的看着善藏法师,惊呼道:“怎么才能将你们救出来?”
善藏法师叹息一声,说你们不用瞎费心了,马明菩萨的蚕丝毒阵根本不是我们能够破得了的,你们赶紧离开吧,免得步我们的后尘。
马明菩萨?
之前的‘老周’接连几次提到马明菩萨,说什么它的神像主动把我送出了鬼蜮幻象,还追问我是怎么回事,现在再次听到马明菩萨这个名称,我心中难免惊讶,急忙问道:“善藏法师,这马明菩萨到底是何方神圣?你是藏传佛教的出家人,肯定是拜佛的,马明菩萨既然是菩萨,怎么会摆下毒阵害你们呢?”
善藏法师无奈的摇摇头,说此事有个典故,据说在很久以前的北方荒野处,有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她半跪着趴在光干无枝的大桑树上,身上粘裹著一张马皮,宛如生了根一般,与她血肉相连,无法揭取下来,她昼夜不停地在树上吐丝,仿佛只有这般方能纾解心中的悲苦情结,那些丝积了满山遍地,人们于是把那地方叫做欧丝之野。
“女人吐丝?”周静茹满脸疑惑:“人又不是蚕,怎么会吐蚕丝呢?”
“她的确不是蚕,但她是蚕妖,披著一张马皮的蚕妖。”善藏法师的语气有些沉重。
一听到马明菩萨的本尊竟然是蚕妖,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我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只蚕妖为什么会跟菩萨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不过下一秒钟我便回过神来,重庆那里不是也有个作恶多端的活菩萨呢吗?一只蚕妖叫马明菩萨好像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后来我曾拜读过宋人的《鼠璞》,‘蚕马同本’一章里曾提到过,唐《乘异集》记载,蜀中寺观多塑女人披马皮,谓马头娘,以祈蚕,俗谓蚕妖,为马明菩萨以此。
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而且既然是蚕妖,为什么会要鬼蜮幻象中放过我呢?
我不明白,佐和尚自然也不明白,他跟我一样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于是问道:“既然是女人,怎么会披着马皮做了蚕妖呢?又为什么会对着大树吐蚕丝?
通过善藏法师的解释,我这才知道,那张马皮原来藏著这麽一个传说……
说的是数千年前的商周时期,有一男丁被抓去充军,很久没有回家,家中只剩下一个小女儿和一匹雄马,这雄马自然就由小女儿亲自来喂养,二者感情甚好。
时间久了,小女儿一个人在家里很寂寞,常常想念她的父亲,也不知道这位常年打仗的父亲还在不在人世。
有一天,她对栓在马棚里的雄马许愿,说只要你能为我把父亲接回家来,我就嫁给你。
那雄马早已开启了灵智,闻得此言,顿时跳跃起来,绝缰而去,昼日间奔袭千万里,寻找小女儿的父亲,终于,有一天在战场上找到了那小女儿的父亲,悲鸣不已,而那父亲猜测定是家中出了大事,因此毫不迟疑地便上马赶返家乡。
回到家里之后,小女儿向父亲言明,家中并无变故,只是想念父亲,没想到那雄马通了人性,竟然真的把父亲带了回来。
得知真相的父亲自然很感动,知道这畜生有非同一般的情性,从而厚待,但没想到,那雄马却连日绝口不食,见到那小女儿时常在院中出入,总是神情异常,喜怒不定,又是叫又是跳的,不肯干休。
父亲见状感觉有些奇怪,然后便悄悄的询问女儿:“你说说,那畜生见了你为什麽又跳又叫呢?”
小女儿这才将她与雄马开玩笑的事情告诉给了父亲。
父亲听后愤怒的责怪小女儿:“这等丑事千万别说出去,这几天也不许你踏出房门半步!”
他虽然爱惜此马,但也不能够让马来做他的女婿吧?于是为了防止那雄马长期作怪,狠心斩杀,剥下马皮晒晾在院子里。
翌日,父亲有事出门,那小女儿同邻家女孩儿在院内马皮所晾的地方玩耍,她毕竟年纪还小,早已忘了当初的诺言,一见那马皮当时就不高兴了,用脚踹它,还边踹边骂:“你这畜牲,竟然还想娶我,现在给剥下皮来,真是活该,活该!”
然而,还没等她骂完,那张马皮随风而起,卷起小女儿旋风般的远遁无踪,吓的一群小伙伴骇然而呆,但又无法相救,只好等她父亲回来,七嘴八舌的将事情的经过告诉给他,说那马皮卷走了你家孩子。
父亲惊诧之余,发动全村连夜去寻,确是毫无踪影,数日之后,才在一株大树的枝叶间,发现了被全身包裹着马皮的小女儿,却已变成了一条身形蠕蠕而动的虫样生物,缓缓摇摆著马样的头,口吐莹莹细丝,绵长不绝,缠绕大树。
乡人闻风赶来围观,称这吐细丝的奇物为‘蚕’,意指她所吐之丝连自己的身子也缠住了,从而摆脱不得,又称那树为‘桑’,意谓此树乃那马主丧女的地方。
马明菩萨的凶名,正是因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