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乌云笼罩整个天空,沉闷的空气让柒月的呼吸有些沉重。
柒月一身白色连衣裙,整个人都紧缩在吊椅秋千内,像一只困兽般,轻微的呢喃声透着无尽的悲痛:“爷爷……”
管家秦叔走到花园时,就看见这一幕,不禁老泪纵横,他是看着柒月长大的,一直把她当成亲闺女,老爷刚去世,柒月本就悲痛难当,如今还要去面对那些豺狼虎豹,秦叔真怕她那瘦弱的肩膀能不能撑起这么大的担子。
“小姐,时间快到了。”该去家族会议了。后半句话秦叔没有说,所谓的家族会议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他不希望柒月去,但是,他没有权利替她做决定。
柒月没有动,依旧紧缩在吊椅秋千内,双目无神,像是没有听见秦叔的话般。
秦叔等了好一会,柒月依旧没有反应,就在他转身准备自己去应对那些人的时候,一道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叔。”
秦叔转身,只见柒月站在吊椅秋千前,面上恢复往日疏离,再不见一丝悲伤,鲜红如血的眼眸不再空洞无神,而是深邃沉静,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等着猎物松懈时一击必杀。哪怕面容稚嫩,也掩盖不了身上那股如女王般的气势。
柒月从秦叔笑笑:“走吧,去看看那些人的新花样,”微勾的唇角像一抹罂粟,剧毒且危险,“可别让我失望了。”
爷爷的东西,她一点都不会让出去!
红色的劳斯莱斯出了别墅大门后飞快地疾驰,秦叔看了一眼后座的柒月,平静地神色看不出任何打算,想了想,还是问道:“小姐,你打算怎么做?”
柒月慵懒地躺在后座上,望着车窗外暗沉的天色,在轰隆隆的雷鸣声中轻声呢喃:“要下雨了。”
“什么?”秦叔没有听清柒月的呢喃,问说。
“秦叔,”柒月回过头,闭着眼睛,一脸迷茫:“你说,人是不是都会变?”
秦叔不明白柒月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还是慈爱的笑笑说:“小姐,别想太多了,秦叔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轻声呓语,柒月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再没说话。
秦叔叫了几声,柒月没有回应,一双老眼闪了闪,有些犹豫,随后像是下定决心般,方向盘一打,转向了另一条路。
外面的雷声似乎更大了。
秦叔看着车窗外暗沉的天色里,有些模糊不清的山崖,手心渐渐冒出冷汗,却没有停下,近了,秦叔一咬牙,正想一踩油门直冲过去时,突然发现自己一瞬间全身僵硬,不能动了。
“秦叔,我没想过你也会背叛我。”后座上,本该被特制迷药迷昏过去的柒月,缓缓睁开血红眸子,看着车窗外的狂风呼啸,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在看。
车子依旧向着山崖前进,秦叔在柒月醒来后就安静了下来,苍老的面孔上一片平静,没有试图挣扎或辩解。
柒月微垂眼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是嘲讽那些人的不自量力,还是嘲讽她自己的愚蠢?
血眸,不详……
果然,不该有奢望吗?
在车子即将驶到山崖边上时,柒月打开车门,准备跳车而出,然而那一刻,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危险气息临近,柒月抬眼一看,一道粗大的紫色雷电当头劈下,速度之快让她根本无法躲避。
轰!巨大的一声轰鸣。
车子爆炸开来,跌落山崖。
沐府,映月苑。
柒月猛地从床上惊醒过来,血眸如红宝石般闪着熠熠寒光,梦里秦叔的背叛让她的心口一阵窒息般的疼,秦叔是家族里除爷爷之外对她最好的人,她从未想过秦叔也会背叛她。
捂着心口,柒月垂眸等着心口的剧痛退去,七年前,她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七岁的小女孩,那之后每月都会梦见前世的死,惊醒之后心口就会一阵剧痛,然后很快退去。
七年来,查不出任何原因,除了一瞬的剧痛外没有任何其他症状。
却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秦叔的背叛!
“小姐?”门外传来丫鬟碧静的轻声。
柒月微微敛下眸子,血色退去,一双如墨般的眼眸清澈疏离。
“进来。”
碧静端着水盆推门走进,望见柒月懒懒的倚在床头,虽然神色清明,却分明是刚刚醒来的样子,不由问道:“小姐可是被惊醒了?”
即使在屋内依旧能听见前院吵吵嚷嚷的声音,柒月淡淡问:“外面怎么了?”
碧静上前伺候柒月梳洗,一边说道:“小姐忘了吗?今日宫中设宴,小姐要随将军一同入宫,外面是宫中派了人来接小姐和将军入宫的。”
派人来接吗,柒月不置可否。
三天前,她随这具身体的爹爹镇远大将军沐远扬和大军一起回京,镇远大将军镇守边关十五年,此次奉召回京述职,皇帝亲率众大臣在城门口迎接,在外人看来,这是莫大荣耀,但柒月却不觉得便宜爹爹真得皇帝重视,若真重视,又怎会发派边疆十五年之久。
而此次回京也不简单,述职?柒月嗤笑,遗忘了十五年的人被突然想起来,怕是皇帝开始忌惮了。
自古以来,手握重兵之人,没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不过这一切都与她无关,柒月不打算趟这一趟浑水,皇权也好,阴谋也罢,沐远扬于柒月而言只是突然多出的一个便宜爹爹,还犯不着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置自己于险境。
除了那样东西,她不会搅进任何人的恩怨之中。
“小姐要穿哪件?”
柒月扫了一眼碧静手中的两套裙子,一件粉色一件蓝色,这么少女的颜色她一向不喜欢,然碧静是三天前才跟着她的。
“去把那条飘渺烟罗裙拿来,我穿那件。”
“是。”
柒月收拾好来到正厅已是半个时辰后,宫中来人陈公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奈何沐远扬气定神闲的坐在主位上喝茶,他几次暗示都被沐远扬淡淡揭过,心里憋了一肚子火,然而沐远扬如今颇受皇上重视,有再多的火气也只能憋回去。
看见柒月缓缓走进,一身月白长裙,轻薄细纱层层叠叠,犹如烟罗般飘渺,素净又不失大体,配上柒月身上的清冷气质,就犹如冰山上的一朵雪莲。
当即讥笑道:“果真是可人儿,这娇娇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难怪要咱家等上半个时辰之久了。”
柒月只淡淡的扫了客座上一脸阴色的陈公公一眼,就若无其事的走到一边站定,对其阴阳怪气的话直接无视,让陈公公鼻子都气歪了。
“放肆,沐将军,这就是将军府的教养吗?见到咱家也不知道行礼!”
“陈公公莫怪,小女还年幼,从小被本将军宠惯了,一直没什么规矩,陈公公大人大量,就别和小孩子一般计较了。”爽朗的笑声响起,毫不掩饰的护短让柒月多看了沐远扬几眼。
沐远扬不似一般将军满脸大胡子,长相粗犷,反而清秀俊逸,更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柒月对他的第一感官是不错的,只是经历了秦叔的事,她不再那么轻易信人了。
不过沐远扬此时毫不犹豫的护短,倒让柒月对这个便宜爹爹没那么排斥了。
陈公公被沐远扬的话气的胡子一阵乱颤,心知今日是占不得好处了,袖子一挥,脸色阴沉的说道:“时辰不早了,既然都来了,那就走吧。”
说着,也不理会沐远扬与柒月,迈步离去了。
沐远扬对陈公公离去时的脸色倒不甚在意,对柒月说道:“月儿,我们也走吧。”
柒月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月儿的称呼过于亲密,她不喜欢,但又没有理由不让沐远扬这么叫她。
……算了,看在他刚刚护短的份上,不计较了。
“好。”
……
“沐小姐,这边走。”小宫女领着柒月走进一处假山,假山周围寂静无声,亦无人影,按说今日宫中设宴,怎么也不该如此安静,碧静感觉情况不对,悄悄叫了一声:“小姐。”
柒月不动声色,刚刚进到皇宫,沐远扬就被陈公公领着去见皇帝了,陈公公让这小宫女带柒月去未央宫,此次宴会在未央宫进行。
小宫女带着柒月越走越偏,即使柒月从未来过皇宫,也知道小宫女走的不是未央宫的方向,柒月没有揭穿小宫女,就是看看背后的人想做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进宫,还没有机会得罪人,就已经有人要把手伸到她这来了,会是谁呢?
“沐小姐,可否请你在此稍候一会,奴婢,想去一下茅房。”小宫女突然双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和害怕的说。
柒月看着小宫女似笑非笑地说:“去吧。”
小宫女突然感觉一阵发虚,忙不迭地说道:“谢谢沐小姐。”
然后飞似的跑走了。
碧静不解:“小姐,为何?”要放那小宫女走。
万一出事了,她们不就连个辩解的理由都没有了吗?
“不放她回去怎么报信呢!”
小宫女走后不久,一阵吵杂的脚步声就到了假山附近,柒月微微眯眼,眸中快速闪过一丝红芒,邪气的笑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