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宋瑜韫的预产期只有一个星期了,宋瑜韫的娘家人一如既往的冷漠,他们说,既然嫁给别人了,那宋瑜韫的事就是婆家的事了,与他们无关。林玄决定把宋瑜韫接到自己家里来住,她的妈妈不上班,可以照顾宋瑜韫。
莫准得知了这个消息,便和林玄一块儿去了。
周末,交通有点拥堵。莫准缓缓地开着。过了一个转角,交通直接瘫痪了,五六分钟过去了,车子还一动不动的。
司机们的路怒症一个接着一个爆发了,一个两个的破口大骂。
“在搞什么啊?一动不动的,前面的人都死光了吗?”
“我靠!前面怎么回事儿?”
“死人了也用不着这样吧?”
莫准叹了口气,若有若无,他将手轻轻拍在方向盘上,大抵也是有点不耐烦了吧?只是他表达得比较温和。
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林玄下车,小跑到前方,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实在不行就绕道走,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林玄跑到最前面才知道原来是发生交通事故了,一辆公交车和货车猛烈相撞,公交车的车厢都被撞得凹了进去,窗玻璃也碎了。
见到此景,许多路人驻足观看,聚成了一团,把路堵了个水泄不通,他们七嘴八舌,这使得场面更加混乱。
一些没受大伤的乘客从车上下来了后惊魂未定,全身哆哆嗦嗦的,嘴里还在形容着刚刚的情景。
“我在、我在打瞌睡,突然就被剧烈的撞击感惊醒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我、我、我飞出去了!”
“好吓人!好吓人!”
听乘客说车上还有几个受伤严重的乘客仍在车上,谁也不敢动他们,万一他们有个好歹,动了他们的人只怕难逃干系。
林玄冲着人群大喊:“你们有人打120了吗?有没有报警?”
“打了!打了!很快就来!”
恍惚间,林玄听到有个孩子在哭,很像江暖的声音。她的心猛地一沉,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江暖和宋瑜韫应该是在家里,她们不可能会出现在这儿的!
尽管这样告诉自己,可她还是上车查看了。
林玄只见江暖跪在地上,牵着宋瑜韫的手,泪流满面,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她的身上都是血,林玄分不清那是江暖的血还是宋瑜韫的血。
宋瑜韫躺在地上,她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脸色惨白,血流了一地。
林玄慌乱地大喊:“瑜韫!宋瑜韫!”她跑到宋瑜韫的身旁跪下。
她又问江暖:“暖暖!暖暖!你有没有事?”
江暖摇摇头,“暖暖没事,可是妈妈……妈妈流了好多血……她……她会不会死啊?我妹妹会不会也死掉了?”
这时,没等到林玄的莫准也过来了,他上了车看到眼前的一幕,冲上前推开林玄,将宋瑜韫抱在怀里,“宋瑜韫!宋瑜韫!宋瑜韫……”他慌乱无措得像个孩子。
宋瑜韫气息微弱,“你们怎么来了?”
“江暖呢?她还好吗?”
“渠成呢?他回来了吗?我……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快死了吧?”说到江渠成时宋瑜韫的脸庞滑过两行眼泪。
莫准死死抱住宋瑜韫,好像他一放松,她就会永远消失似的,他大喊:“你别再提那个人了!你别再提了!你别再提了……”到最后莫准的怒吼变成了哀求。
“可他……是我……丈夫啊。”
这是宋瑜韫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她闭上了双眼。
“妈妈!”
“妈妈!”
“妈妈!”
江暖声嘶力竭地喊着。
莫准抱着宋瑜韫跑下车,对着四周吼道:“医生!医生!有没有医生?有没有医生在场?有没有人能救她?我有钱!我有很多钱!都给你们!全给你们!”
没有人回应他。
他抱着宋瑜韫哭了,绝望地哭了。他的手上、衣服上布满了宋瑜韫的血迹,狼狈不堪。
很快救护车就到了,莫准止住了哭泣,他紧紧握住宋瑜韫的手,试图传递一点力量给她。
江暖一直在哭,哭到都呕吐了,而宋瑜韫只是无力地微微睁眼看了她一眼,嘴唇微微颤动,说不出一个字,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
林玄哭着给江渠成打电话,此刻宋瑜韫最想见的人一定是江渠成,哪怕是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啊,可她打过去,电话那头永远在提醒她,对方已关机。
她紧握着手机,失声痛哭。
抢救室外,光线昏暗,莫准和林玄都低头坐着,眼眶通红,一言不发。
江暖被黄盼盼带走了,由于宋瑜韫的保护,她只受了点轻伤,可依然需要包扎一下,何况她也哭累了,需要休息。
在那段等待的时间里,林玄想了很多,她想等宋瑜韫好了,她要带着她去找江渠成,那是宋瑜韫用了她半辈子去爱的人;她想等宋瑜韫好了,她每天都要“羞辱”她,宋瑜韫说,她羡慕极了黄盼盼与林玄这种口无遮拦式的相处模式;我想等宋瑜韫好了,她也许会劝她和江渠成离婚,这些年,宋瑜韫过得太辛苦了。
林玄微微别过脑袋,却看不清莫准的表情。其实,他,更适合宋瑜韫吧?
林玄想了很多很多,却没有设想过任何一种宋瑜韫不在的情景。
时间漫长得度秒如年,终于,一个世纪过去了,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了。
江渠成急忙冲上去,抓住了医生的双手,满脸的期待,“她怎么样了?多久能出院?我们照顾她要注意点什么?”
医生轻轻拨开江渠成的手,看惯了生死,他淡淡地说道:“请节哀。”
林玄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浑身没有力气,站都站不住。
莫准又抓住医生,“请您不要放弃她,好吗?求求您再救救她,再救救她,她很坚强的,她可以的!”
医生又重复了一遍,“请节哀。”
“节哀?节哀你个屁!如果是你失去挚爱,你还能做到这样冷淡吗?能吗?能吗?”莫准失控爆粗,他红着眼,像一只随时会与敌人同归于尽的野兽。
“莫准!这不是医生的错!”林玄从身上拉住莫准,可是他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向医生扑去。
宣泄过后,莫准还是放开了医生,他失魂落魄地倒在地上,失声痛哭,一声接着一声,走廊里回荡着他的哭声,他哭得林玄整颗心都碎了。
林玄俯身抱住莫准,两个人互相依偎着,为失去共同的很重要的人大哭。
那天,宋瑜韫的爸爸赶到时,手术已经结束了半个小时,他摘下眼镜,用手背抚去眼泪,“她……走了?”
他问得那样小心翼翼,以至于林玄和莫准都不敢回答。
“是我对不起她,我不是一个好爸爸。因为怕老婆,就任由她自生自灭。”他不似莫准和林玄哭得那样剧烈,他只是不停地擦去掉出眼眶的泪水,可是止不住啊!
虽然平素冷漠惯了,但真的到了要面对失去自己的亲生女儿的时候,他到底还是会心痛的。
葬礼那天,宋瑜韫的亲生妈妈也到了,她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嘴里骂着江渠成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账,翻来覆去地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黑白照片上的宋瑜韫浅浅笑着,很美,很美与悲戚的一切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骂江渠成。
别说是江渠成,就连江渠成的父母也没有到场,更别说江家其他的亲戚了。
从宋瑜韫出事到葬礼结束,林玄不知给江渠成打了多少个电话,可是从来没有联系上他过。
宋瑜韫直到走了,也没能看一眼她心心念念的江渠成,甚至连听一听他的声音这个心愿也不能实现。
宋瑜韫去世后,江暖就被她的外公接走了。江暖盯着林玄看,林玄懂她的意思,可是她不是江暖的妈妈,决定不了她的去留。
宋瑜韫的爸爸说他会送江暖去上幼儿园的,之前由于经济拮据,本该读幼儿园的江暖却待在家里,并且他承诺会照顾好江暖,直到江渠成回来。
说到江渠成的时候,宋瑜韫的爸爸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
随着宋瑜韫的离去,莫准和林玄也疏远了,两人各自忙于工作。林玄没有理由去找莫准,期间她有打电话问过莫准的情况,他只是很淡很淡地说,挺好的啊。
他像是一个没有灵魂,不知冷热和喜怒的木偶人。
宋瑜韫她带走了莫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