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玉的牵挂像是连绵不断的丝线,从她这头,到他那头。
李樊的思念则如昙花的闪现,从他的夜半,到她的黎明。
这并不是说李樊绝情寡恩,而是沉重的生活让他没有时间来耽于思念。只当明月在望,凄楚油生时,他才会用热泪来凭吊那似乎已很远很远的牵绊。
可今晚他却在彻底的绝望中渐渐丧失了对人的信任,也不屑于所谓的羁绊,这个社会教他将自己孤立,如困兽一般挣扎拼搏,而遗落人性中最纯善的东西。
简构书带他穿过一条小巷,一路上都是潮湿发霉的味道,叫人作呕,他不敢去想象那些人的生活状况,更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担忧不已。构书将他带到一处偏僻破旧的木屋前,门上满是被白蚁蛀蚀腐朽的痕迹,青苔与虫蚁可以肆无忌惮地穿门而过。令他惊讶的是,这间屋子竟没有窗户。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灰尘更是恣意喧嚣,墙皮污渍斑驳,房间里阴暗无光。
李樊突觉气氛有点不对劲,问道:“我说构书,这地方也太寒酸了点吧,连灯都没有吗?”
这时房间黑暗角落里传来男子阴阴的笑声,李樊大惊,喝道:“谁?谁在那儿?”
话音未落,身后的门便“嘭”地一声关上了,李樊吓得赶紧转身去开门,却发现门已经从外面锁住,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他大喊:“简构书,你他妈的到底搞什么鬼,难道……”
“呵呵,没错,是他出卖了你!”从黑暗中渐渐走出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不等李樊反应过来,他便猛扑过来将李樊按倒在地,李樊毫无防备,根本无法挣扎,他声嘶力竭地大叫:“简构书,你个畜生王八蛋!你为什么害我?!你给我说清楚!”
“你省点力气吧,他不会回来的!这附近的出租屋都无人租住,不会有人听到的!”那人粗暴地将他按到椅子上,顺手把灯打开,再用麻绳将李樊死死绑在椅子上。
李樊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大汉,喝道:“你是谁?为什么要绑我?”
那人大笑起来,面目扭曲狰狞,“哈哈哈,真是个傻子,被人骗了都不知道,还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得罪了我们董爷,还想过舒服日子吗?呸!”那人往李樊脸上狠狠吐了一口痰,便拿起地上的马鞭,一下一下朝他狠狠地抽了过来!
“叫你多事!叫你不知好歹!董爷他也是你可以动的?!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浑样儿!”那人每一下都狠戾非常,李樊身上立马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但他却始终用愤怒的眼神瞪着他,死咬着嘴唇,即使嘴唇都被咬破他也一声不吭!
那大汉看了更是来气,鞭子抽得更猛更急了,“他妈的,我看你是讨打!”
李樊却毫不在意皮肉之苦,他声音低沉得像只发狂的野兽,“你们怎么收买简构书的?”
“呵呵呵呵,这还不简单,董爷的爹是纪委书记,他能没有办法吗?你那兄弟只怕明天就去纪委办公室屁颠屁颠地给他老人家道谢去了呢!”大汉恣意狂笑,骇然可怖的面孔与恶鬼无异。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方才还在有模有样地安慰他,竟是为了将他引到这个偏僻之处,让他落入他们布好的陷阱里,倘若对方将自己杀了,怕是都没人知道!
这个狭窄阴暗的小屋给李樊带来了极强的压抑与恐惧,他嘶声裂肺地怒吼,却只能让刽子手愈发兴奋,绝望的深渊在将他渐渐吞噬,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些遥远的牵挂,经历的苦楚与欢乐,笑靥与泪水此刻都交织成一幅幅遥不可及的画面,在他痛苦的呻吟与渐渐迷离的视线中龟裂成无数碎片,他甚至可以听到那碎裂的轻响。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玉儿……佑佑……爸…妈…我好想……你们……”这是他丧失意识之前断断续续的呻吟,也许是那位打手听到后一时起了恻隐之心,没有痛下杀手,将他遗忘在那个人烟罕至的角落。
“咝~呼~咝~呼~~”
不知从何传来微弱的呼吸声,微弱得像是一片羽毛轻轻落入水中所激起的涟漪。
晨玉四周都是浓浓的夜雾,在无边的旷野上缓缓游移,空气微凉,晨玉紧了紧上衣,不记得是何时或是如何来到这片荒野。
“咝~呼~咝~呼~~”
不知怎地,她觉得那声音像是在呼唤她,她循声而去,走了一阵,她终于分辨出那正是丈夫的呻吟,她惊惶、疑惑,脚步飞奔起来,穿过层层的迷雾,眼前渐渐显现一座坟墓,她惊得呆住脚步,无字的墓碑上乍然流出血来,竟露出一行血字!
“玉儿,你来看我了。”
“啊!”晨玉猛地从噩梦中惊醒,眼前尚自还停留着那行血字,她不待呼吸平缓下来,翻身下床朝门外跑去,刚开门便见单叔和红姨站在门外,一脸担心地看着晨玉。
“孩子,怎么了?做噩梦了?”
晨玉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弄得夫妇俩更着急了,“怎么了,快说话呀!”
晨玉只好把梦里的情况说了一遍,红姨当场就抚着胸口,呼吸急促起来,“我这几天也老是心神不宁的,只怕是女婿在外面遇上了什么事……”
单叔怒喝道:“你胡猜些什么?!李樊那么谨言慎行,会遇到什么事?”
虽然已进入新时代,但村里大多数人对这方面的事情还是会很重视,红姨和晨玉实在放心不下李樊,大半夜地给简构书他爸打电话,这是他们唯一能联络到李樊的办法。
简克强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听到是单家打来的电话,语气更是不好。
“这么晚打电话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单光祖歉然道:“真抱歉,打扰您休息了,犬儿多天没有与家里联系,我们就想问一下首长他最近情况如何……”
不等单光祖说完,简克强匆匆敷衍道:“他很好,你们放心吧。”说完便立马挂断了电话。
尽管对方态度很不耐烦,但听到李樊无恙的消息,单叔和红姨还是稍稍安下心来,只是晨玉仍旧无法忘却那个梦中的情景,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