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与世隔绝般追逐打闹,以至深夜,花前月下,夫差怀揽两位美人躺在微湿的草叶上,夕露沾湿衣襟留下回味无穷的欢愉,仰望夜空,清月朦胧,一时幻美得不真实。
也许是这种极致的美好让夫差忧虑终有一天会一无所有,既然如此,应该欢歌趁早,切莫空留遗憾。他侧头问夷光,“宁嫔擅跳何种舞蹈?”
夷光不假思索地答道:“臣妾最长响屐舞。”
“哦,本王闻所未闻,愿闻其详。”
“嗬,亏大王坐拥千里江山,竟连这响屐舞都不曾闻得,真枉费姐姐一番心血了,”郑旦娇嗔道,“这响屐舞啊,乃是起舞者着木屐于百余只大缸上翩翩起舞,大缸上置木板,触屐则‘铮铮嗒嗒’,舞者又裙系小铃,此舞一起,清脆铃声与缸中回音交织,煞是赏心悦目呢!”
“哦,爱嫔真有如此本事,那本王定要亲眼瞧瞧这响屐舞究竟有多么赏心悦目!”说罢夫差将西施搂得更紧了,“明日本王便差人为爱嫔在广和园铸造馆娃阁,待铸成后本王定移驾欣赏爱嫔的响屐妙舞。”
“臣妾谢过大王,大王万福金安,江山永驻。”西施谢道,可说到“江山永驻”的时候心中突然一怔,语气也变得仓促了。
“怎么了,爱嫔身体不舒服吗?”夫差关心问道。
“不是,臣妾只是……”夷光不知如何应答,郑旦看穿了姐姐心事,接过话茬,道:“姐姐只是高兴得过头了,大王,你就那么宠幸姐姐,不把臣妾我给冷落了吗?”郑旦在夫差怀里撒娇,活像一只顽皮的小猫。
“哦,哈哈哈,你这小妮子,真拿你没办法,”夫差笑不拢嘴,“好好好,本王送爱嫔一幢灵阁总行了吧?”
郑旦喜不自胜,“臣妾谢主隆恩。祝大王寿比天齐,龙体安康。”
当晚,三人一夜巫山云雨,吴宫灯火彻夜长明,第二日早朝文武齐聚乾坤殿,却迟迟不见夫差身影。
伍子胥料得夫差贪淫女色,不事早朝,连连唏嘘悲叹,乾坤殿里顿时炸开了锅,大臣们议论纷纷,均剑指宁贤二嫔。
“那妖女狐媚惑主,理应当诛!”
“是啊,大王日日早朝从不缺席,今日竟为那二妖女罢朝,真是我吴国灾妄呀!”
“妖女一日不除,我大吴就一日难宁!”
“好了,别吵了!”伍子胥突然喊道,瞪了一言不发的伯嚭一眼,“事已如此,大王不仁,吾等大臣理应为国呕心沥血,在所不惜,当下该设想一个万全之策,一举铲除妖女,稳我大吴江山!”群臣皆一边倒地支持伍子胥,伍子胥话锋突然直指伯嚭,“太宰大人,恕在下冒昧,解铃还须系铃人,方初你应诺越国臣服之请,此刻又引二妖女入宫惑上,你有何良计能让圣上回心转意呢?”
伯嚭尴尬万分,羞愧难当,应对群臣激愤,他只能低头沉默,无言以对。
“依老臣看,大王此刻已迷醉于温柔乡中,断不可直言进谏,违逆圣意,否则会适得其反。吾等应从妖女身上着手,后宫妃嫔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对付起女人来或许比我们这群老臣要锋锐得多。”伍子胥沉思道。
“大夫的意思要借刀杀人咯?”一位大臣心领神会,附和道。另外一名大臣一把将他扯开,俯首帖耳,满面谄笑地巴结道:“这点小事怎劳烦大人您操心,就交给小人去办吧。”
两人争相示好的嘴脸让伍子胥嗤之以鼻,他转身快步走出乾坤殿,铿锵有力地说道:“此事还非得老夫亲自出马。”
春宵苦短日高起,昨日一夜云雨,直至日上三竿,夫差才猛然从香衾中醒来,见日光透窗斜照,心知不妙,今日竟错过了早朝,慌忙间更衣就要夺门而去,却被郑旦从后面一把抱住,柔滑温软的肌肤隔着薄衫叫夫差无力抗拒,意识渐渐迷离。
这时再传来郑旦柔媚的娇嗔,“大王,反正早朝已过,再睡一会儿嘛。”
“爱嫔听话哈,本王身为国君,重任在身,还得以江山为重,今后再陪爱嫔游戏吧。”夫差也不知此时自己说起话来怎这般绵软无力。
这时夷光也睁眼醒来,眼见郑旦缠着夫差不放,赶紧推开郑旦,说:“妹妹休要胡闹,耽搁大王早朝已是你我罪过,一夜下来,妹妹占尽风头,此刻还不知足吗?”夷光嗔道。
郑旦朝夷光使了个眼色,心有不甘,夫差却趁此间隙踱到门口,“还是宁嫔明理,贤嫔你该同这位姐姐多学学才是。”临走前又深情款款地多望了夷光几眼。
吴王走罢,郑旦便朝夷光嘟起了小嘴,埋怨道:“姐姐,你为什么要放他走,你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了吗?”
夷光方才一时间竟忘了身上的重担,是因为自己刚刚睡醒没有伪装才如此的吗?还是因为自己本就希望成为他的王妃,而非一个意图倾覆其万里河山的假面间谍?这深深的纠结于挣扎让她迷茫无措,心中酸楚,可嘴里却说:“姐姐怎会忘记越王嘱托,只是我们现在地位尚未稳固,还是得谨言慎行,切不可做得太过,否则会引吴王猜疑的。”
“姐姐真是这么想的吗?我看你是喜欢上他了!”郑旦一言既出,夷光便如被闪电击中,皱眉嗔道:“胡说!姐姐哪有?!”
“我看分明就是,不然你怎会处处为他着想,以至于将三年朝朝日日的训诫戒规都抛在脑后呢?”郑旦字字见血,叫夷光无言以对。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吧,我姐妹俩从小青梅竹马,妹妹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不过话说回来,到时候你可别为了一己私情,做了越国的叛徒呀!”郑旦说着不由得感慨起来,双眼丧失了焦点,“这可是妹妹的肺腑忠言,姐姐可要切记。”
夷光突又变得决绝起来,“妹妹放心,姐姐自有分寸。”她暗下狠心,想将这份朦胧的情愫扼杀在摇篮里,决不让它生根发芽,可怎知这比让她叛国还要艰难。
凤仪宫内,吴国王后正自刺绣鸳鸯香囊,侍女惜露姗姗来报,说伍员大夫宫外求见。
陌柳闻言,心中纳闷,这朝政大事概与本宫无关,此日老臣伍子胥怎有空来我这凤仪宫,怕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她素手一挥,“请他进宫说话。”
不久伍子胥便恭恭敬敬地跨门而入,朝陌柳一鞠躬道:“王后凤体安康,在下给您请安了。”
“废话少说,”陌柳差惜露上茶,伍子胥摇手婉拒,“不必劳烦,老臣说几句话便走。”
伍子胥又看了看侍立一旁的丫鬟,陌柳会意将她们遣走,伍子胥才缓缓道来:“王后可知近日大王封嫔之事?”
“有所耳闻。”
“可王后曾知这二人底细?”
“这个本宫只知她二人乃越国献礼,不知详细,还望大人说明。”陌柳啜了一口热茶说道。
“怕事情远远没王后设想得那般简单,那二人进宫之际,老臣曾有缘一见,均生得狐眼蛇腰,雪似肌肤,一颦一笑都是妩媚风情,把大王迷得是神魂颠倒,今日竟还罢了早朝。”
“什么?!”王后手中茶盏应声落地,茶水碎瓷洒了一地,她怒不可遏,面红耳赤,双目射出恨意,斥道:“这还了得,本宫与大王十几年鱼水恩情,都不曾叫大王如此荒淫,这越国妖女好大胆子,初进宫便唆使圣上不是早朝,如若放任不管,日后岂不是要爬到本宫头上来不成!”
伍子胥义愤填膺,“王后息怒,吾等大臣也为此茶饭不思,但碍于大王颜面不好直言进谏,再三考虑之下,这后宫之事还得身为六宫之主的王后您来处置不是,于是众大臣便托付与在下前来向王后道明此事,也好防微杜渐。”
陌柳过了许久才平心静气下来,面色阴沉地回应道:“这事无需大人操心,本宫自有手段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