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了。”
我的手腕瞬间被沐寅从后拽住,他用着最为平淡的语气说着:“义父已经离开了。”
我左眼皮猛地一跳,道:“去哪里了?”
“云游去了。”
手腕上的力道丝毫不减半分,我静静地平复下心情来,转而犀利地望着沐寅:“你知道些什么?”
沐寅一愣:“什么我知道什么?我能知道什么?”
我仔细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的打量起他来,他和父亲密谈的时间也不少,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可是经过我的眼神扫视,他竟是毫无怯意,依旧大大方方地任着我瞧他,最终我还是放弃继续询问下去。
“父亲同你说了什么?”我颓然地滑倒在案桌上,已经心如死灰,好像再也没有爱了。
“你不必猜想那样多,这样胡乱猜忌根本无济于事。”沐寅大抵也看不下去我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出言安慰道,“义父是知晓你的难处,所以早就命我若是在你没有法子抵抗陛下赐的婚,便为你挡下这桩。”
我眼前瞬间一亮,转而又狐疑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如若不然我又为何要故意去费尽心思去接近长宁公主?”
听见沐寅一本正经的回话,我心中的疑虑淡去不少,可是却还是无法信任全部,我瞧着沐寅的神色,也知道大抵在他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便也放弃这个打算,只希望父亲真的是仅仅有着长远之见,才预料到这后来的一切,而并不是……
想着我也舒了口气,瞥着他的脸色就将袖子里的佩玉掏了出来,仍旧是那碧绿的光泽,我将这块佩玉随手就朝着沐寅丢去。
沐寅立马作出反应将之接住,然后便是一副诧异的神色,道:“你的玉找着了?”
我晃晃手,漫不经心道:“现在是你的了,不是我的。”
他很是诧异,显然不明白我所说的话的意思,我也不瞒着他,直接就说出大实话:“这将是你和长宁公主的定亲信物啊!哦不,应该说是定情信物了!”
“什么?”
我将佩玉好好收在他怀里,叮嘱他让他仔细保管着,他一把就捉住我的手,道:“你的玉不是都丢了十几年了吗?”
他的话很是惊疑,我没打算理他,就直接从他腰间撤出另一块玉,同样是通体碧绿的玉身,看起来仿佛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仔细看来却还是可以瞧出些端倪的,沐寅这块佩玉同样刻着‘沐’字,可是却能看出刻在玉璧上的位置稍显偏移,而我的那块佩玉却是在正中央的位置,因着只是偏移了一小点,便也没有怎么察觉的出来,若是拿着两块对比的话,便可以直面观察出这些细末的不同之处。
这原本便是沐府的规矩,我们几人身上都带有着这么一块佩玉,这是当年由着天下巧妙的世外高人所雕刻的,块块价值连城,也都有着暖玉一般的体质,足以挡去风寒,亦可防御百病。
这些玉当年便是分了下去,画画夏夏她们四人是有的,沐寅和沐锦自然也是有的,只是每一块刻着的‘沐’字位置都不相同,便也确定了每一块是谁的这样的浅显问题,也唯有我的那一块是属于正中央的位置,而他们的都是稍偏移一些,所以沐寅方才也可以一眼便瞧出来这是我丢失的那块。
“你的玉和长宁公主有关?”
我意外地摇了摇头,无比惊讶地道:“你在说什么?这不是当年你的玉吗?你舍己为人,将偷溜出宫的长宁公主从歹人手中救下,而这块玉就是那年你们一见钟情的信物!”
沐寅:“……”
我将沐寅的佩玉收回怀中,静静地等着他仔细想起来那些往事,他也像是终于顿悟过来,最后道:“沐昀,你太可怕了。”
我:“……”
我怒其不争,大吼出声来:“别抵赖!”
“反正你是要娶公主的人了……”
叹息一声,之后踱向窗边,心中不平之下将手中的茶水一股脑全部朝着他身上泼去:“你这个狐媚子……”
沐寅:“……”
沐寅猛然侧身避开我的茶水,旋了个身子无比诧异:“你说谁?”
我将杯子放在窗台上,一脸悲戚道:“我说狐媚子!”
“……”
我望着院子外边还在簌簌飘落的落叶,心中百感交集,道:“你究竟哪里好了,不过几日时间,长宁公主就被你勾引去了,就连画画也……”
长宁公主暂且不论,可是画画对他的感情却是摆在那里的,我也不是没有看见过画画对着沐寅流露出来的那若隐若现的情意,只是我想平时选择了忽视,或许,画画说的也没有错,我或许是自私了,可是我唯一的自私却不能得偿所愿。
“你在吃醋?”沐寅晃悠到我的身边,戏谑地望着我道。
我毫不吝啬地翻着白眼,道:“美得你……”
沐寅也笑了一声,仿佛刚才的话只仅仅是个玩笑,我也的确是在同他开玩笑一般,他站在我的身侧,同我一起遥望天空,良久的静默竟然也不觉得有丝毫的尴尬感,仿佛这一切都是那么地理所当然。
良久之后,他终于道:“画画,或许有些不对劲……”
我惊愕一瞬,最后呵呵笑了起来:“是,喜欢你的人都不对劲,因为只有这样不正常的人才会喜欢上你……哦不,我可没有说画画不正常……”
“呵呵。”
沐寅清朗的笑声直直萦绕在耳畔,仿佛天籁之音久久不散,我被他弄得一怔,左顾而言其他道:“昨日画的画,收好了吗?”
画,自然是那幅青虎图。
“当然。”
“让妤妤做好准备,明日我们去见她。”
“嗯。”
夜幕依旧斜挂着,蝉鸣声在这片黑暗中独奏着乐曲,仿佛只要它们足够努力,就能比的上春风楼里的姑娘一般。
微风徐徐吹来,扬起的墨发狂妄的四处飘着,月影下依稀可以辨认出来那一袭黑衣的人正看着不远处的池塘,风姿绰约,仿佛不可一世。
“寅哥哥不能娶长宁公主。”
那袭黑衣的男子闻声望去,只见他身后立着一名娇小玲珑的女子,同样是惊世之貌,却有着不同的风姿,一人是霸道泠然,一人却是清艳高洁,可是仔细瞧来,却似乎有着什么相似的地方。
“木已成舟,不娶也得娶了。”
女子扬起泛泪的面庞,晶亮的眸子此刻闪着黯淡的光芒:“不,还有转机的,我们现在回去,便有转机。”
黑衣男子转身之间,月光静静打在他的面庞,照亮着他的眸子,满眼的不认同之色,那张绝美的面容此刻静静对着身前哭泣的女子,叹息一声:“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时候?我不管!沐昀她不爱寅哥哥,她将他推开,可怜我还一直以为他们是相爱的,我才一直让步,可是现在,既然沐昀没有和寅哥哥在一起,那凭什么又要给长宁这个机会!长宁根本就不配!”
女子激动的神情已经完全不能控制,月光下的脸,却是画画无疑,而她身前的男子,仍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似是在对方谈及沐昀的时候微微一怔,这男子,便是顾昭。
顾昭的神色透着点点安慰,道:“我还并未从沐府探查出头绪,这件事情便不可提前暴露。”
“那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寅哥哥迎娶他人吗?!你明明有机会阻拦的!你也袖手旁观,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
画画的情绪已经得不到缓解,像是魔怔了一般,她不能忍受她的寅哥哥迎娶她人,如果是昀姐姐便也罢了,可是偏偏是长宁那个女人,她不能忍,她不会眼睁睁瞧着长宁嫁给寅哥哥,不可以!
顾昭好似也没有料到画画的情绪会这么剧烈,当即也不知晓要说些什么了,直接便朝着她伸出手,缓缓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那个时候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如果按照沐昀的想法来看,那时候如果不将沐寅推出去,他不娶,就是我来娶了!”
“难道昀姐姐不可以娶吗?”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了一下,画画心中酸涩,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顾昭却是缓缓道破她心中的希冀:“如果沐昀会娶,那么她就不会抗婚那么久了,她口口声声说不愿要沐寅替她挡,可是最后却仍旧将沐寅推了出去,你认为,她会娶吗?”
浅浅的月光直直洒进他的眸子似是透着一种寒光:“更何况,她也不能娶。而我,更不会娶。”
画画缄口不言,半晌,竟是抬起坚定的眸子,道:“我要回去。”
“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