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着案上的酒,细细地品着,也没有什么人主动上来和我攀谈的,我就一个人坐在那里自斟自饮,无端端竟是生出了几分孤寂的味道。
我想大抵也就是顾昭这个人平日太过严谨,给外人的感觉就不大好,再加上传闻中关于他的事,雷厉风行,不苟言笑,几乎什么冷酷的词都和他沾边,大家也没有为自己不讨没趣的打算,所以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再回想起顾昭平日和我接近的种种表现,额角上狠狠滴落一颗冷汗,嘴角抽了又抽,顾昭给我的表现简直就是一个逗逼好吗?!虽然有时也带抽风体质,动不动身上就冒着黑气,可是也一样逗好吗?!
总而言之,顾昭大抵就是分裂的,太会装,人前一面人后另一面,我叹了口气,继续喝着酒。
反观我这边的萧条,顾昭那边倒是一片祥和,有着众多人围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时不时中间便会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我心甚是欣慰啊……瞧瞧,我沐昀的人缘多么宽广……
我端起酒盏,正准备离席凑过去也参与一下他们的谈话,才刚刚抬起身子,后边就传来一阵响动,大抵也就是惊呼的声音,我疑惑地抬眼看去,便是一排排红绸迎风招展,直直就勾上了远处离主座很近的树枝上。
佳苑阁明为阁,其实说起来也就是一处风景秀丽,似是郊外的苑落罢了,值得出彩的当属阁里的假山石上的琉熠珠,一种会变换颜色的珠子镶嵌在内,流光溢彩,五彩缤纷,因为物种稀少,又很稀奇,便大为博得上流贵胄间的喜爱。
这样的阁楼,来的人不是皇族中人便是世家子弟,身份当然也是相当显赫的。
红色的绸带攀岩住树枝,待我看清楚绸带的末端所持有的人时,惊得刚刚离开座位的屁股又放了下去。
长宁公主……
想想这好似是长宁公主第一次面露于朝臣之间,也是大臣们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美得不可方物的美人,也不难免下边传来一阵阵惊呼之声了,大抵就是惊艳于这等美色罢了。
我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公主了,只是今日看去,也无可厚非地愣了半晌,精致秀丽的梅花妆,最引人入胜的是那眉间一朵芳梅,似富有生命般楚楚动人,我以为上次自碧池边上见到的已是平生所难见到的艳丽,如果说碧池边上见到的是一朵清丽的碧莲,那么今日看见的,便是一朵妖冶芬芳的牡丹,美轮美奂。
长宁公主的美,的确令人无可挑剔。
我收回神思,继续若无其事地喝着酒,只见红绸倏地翻飞,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可是却给人以一种奇妙的美感,这样看去倒是显得格外有些情调了,比之往日的庸脂俗粉不知高了多少。
我凝了神,这般的速度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舞者可以掌控得来的,唯一可以解释的是,长宁公主在用着她自身的武功底子在为她的舞蹈作以陪衬。
众人皆呆愣着没有任何动作,都痴痴然望着眼前的绝色倾城,有的人甚至将刚刚喝进嘴里的酒水还不待咽下就又无意识地流了下来,那些眼睛里都带着如痴如醉的沉醉,仿佛已经深陷,不可自拔。
我握着酒杯的手转了转,见酒杯已然空了,便提起酒壶又为自己斟了一杯,继续喝着酒看着美人,倒也享受。
“大人,难道在大人眼中,公主比之眼前佳酿更是轻薄了吗?”
我倒酒的动作停了停,抬眼看着旁边和我搭话的人,正想着怎么还有人愿意来和顾昭讲话,才发现说话的人是白槿,我想了想,才记起来这个人是顾昭那派的,当属心腹。也就想起来他是上次硬针对我,怂恿陛下将我派去豫州的罪魁祸首,想到这里,我看见他就不是怎么高兴了。
“美人自是更甚一筹的,只是现下佳酿更讨喜一些。”
我继续倒着酒,他就继续在我耳边叨叨,毕竟是顾昭的心腹,若是说些什么有用的信息,我听着倒也有些好处,心思转了转,心里也没怎么排斥他了。
“大人豫州一行,可是有所发现?”
我停了停,不知道白槿问的究竟是什么,也不好擅自回答他,喝了口酒,抬眼看了看他,神色莫名地道:“路途中刺客不断,凶险异常,白大人现今还能看见安然无恙的我,也是一种奇迹了。”
我喝着酒,眼睛直直地盯着白槿面上的表情,他笑得很是开心,仿佛我方才说的事情是多么可笑一般。
“几日不见大人,大人竟是变得这般幽默了。”
我一顿,再次抬眼看着前方,顾昭那边已是清净了许多,之前围着的大臣见长宁公主上来了就都回了自己位子上好好坐着,长宁公主此时的出场无非便是要以惊艳四座的目的上来献舞,不过长宁公主也的确做的完美。
望过去看着顾昭,画画和沐寅跟在左右,他倒是也握着酒杯自己喝着,留意了下他的握酒杯的动作,也是笑了笑,他还真的学着我的习惯握着酒杯,连倒酒时的样子都学得分毫不差。
大抵是我看着他的视线太过明显,他也抬起头远远看我,我笑了笑,遥遥举杯,他也配合我举起手中的杯子,接着一饮而尽,只是我注意到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看了眼我旁边的白槿,弯着唇笑了笑。
“不知白大人曾以为,豫州一行会有什么样的好收获呢?”
我将倒好的酒杯递到他面前,他笑着接过,眼神却一直落在了中央长宁公主舞动的身姿上,口中也慢慢回复我道。
“大人出发前不是就猜想了所能得到的收获了吗?”
我也笑了笑,这白槿说话倒是有几分趣味,他不直着来还和我绕弯,我望着这边的言笑晏晏,再看了看他。
“收获么倒是没有,不过惊吓倒是有一些,也幸好我武功还可以,上得了台面,如若不然,今日白大人怕是就看不见我了呢……”
我敛下脸上的微笑,换上略显严肃的表情,也就适当的阻止了白槿继续同我玩笑的意思。
他见了我的神情,果然收起了那副开玩笑的面庞,脸色严谨道:“怎么会?难道还有不明人马前去了?”
我挑眉,继续套着话:“不明人马?白大人会不知吗?”
白槿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丝慌乱之色,“据我所知,人马只是去了一波,他们完成任务之后便都已经回来了,倒是不知大人竟是遭遇了另一波人马吗?大人可还记得那些人的特征,我立即去查。”
我微笑着低下头,把玩着案上的杯子,“这件事情就不需要白大人费心了,我自有判断。”
说到这里我也不继续说了,毕竟我并不知道他们其中的牵扯,又牵扯到多宽,再问下去势必会引起白槿的怀疑,若是他防范着我,那以后要从他这里套出什么来就是难上加难了。
只是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白槿有派人去豫州的路上拦阻我,那么这件事情顾昭究竟在里边做了些什么?他到底是知情的还是不知情?我至今还记得他在密林中对我说过的,他不会骗我,他说他不知情,让我相信他。
现在听白槿的语气,好似顾昭参与其中,还扮演着不一样的角色……
我很混乱,脑子麻麻的,眼睛盯着对面的顾昭,他仿佛是见了我此时不好的面色,竟是直直起了身,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见他的视线紧紧盯着白槿,面上也是带着一股阴鸷,我的心瞬间沉了沉。
顾昭站起了身,周围的人大都被长宁公主的舞姿曼妙所迷醉,也无人注意到顾昭的不对,唯一能注意到他的,也就只有画画和沐寅了。
我仍是坐在位子上,面上含着笑,看着顾昭的一举一动,倏地一条红绸翻飞径直欲落至顾昭的身上,顾昭眼睛看着我,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手往上一扬,便扇飞了那条绸带。
画画和沐寅也都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动,那条红绸带自是长宁公主抛向顾昭的,也就是她本来是想抛中给我的,长宁公主大抵也没有想到顾昭会直接扇飞,掷出去的绸带也没有用上多少力道,就这样飞出去又遭遇一股力道,随着微风飘飘扬扬,结果……就那样巧合地被吹至了我的肩上。
我瞬间愣在位子上,顾昭仿佛也愣了愣,更加惊愕的人却好似是顾昭一侧的沐寅,我手上的抬起的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盯着面前一众愣着的一干人,只得干笑了几声。
女子抛绸带无非便是表达自己心意的一种略为含蓄的方式,长宁公主选了大红色的绸带,又在大庭广众之下预备抛给我,这不就是在暗示着被求婚的意思么?
顾昭任性将长宁公主的绸带说扇飞就扇飞了,那也无碍,毕竟他顶着我的身子,也是在为我拒绝长宁公主,我也没有什么好说他的,但是就这样直直地将绸带扇到我身上是什么意思?
我可不相信‘巧合’这种东西,长宁公主美若天仙,身姿身段放眼整个大宣,又有几个人能与之媲美?顾昭不接着长宁公主的绸带,大抵也就是在考虑着他现在占着的身子是我的,他不好接受,于是将绸带扇到了我身上,也就是他自己的身上,那么,他的意思当是中意长宁公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