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褐色的天空再次出现大片乌云,成团状的似一颗颗巨大的眼睛,盯着这落日的黄昏。
朱王城楼已是年久失修,可是残垣般的城墙上依旧站着一排一排的士兵。朱王城主就这样和我走在城楼上,看着这非同一般而又常年如此的夕阳,各有各的忧虑。我在想,这样的景象已经持续二百三十一天了吧,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有它究竟以怎样的方式结束。至于朱王城主,他在想些什么,我应该很明确的知道,他一定是为自己的女儿昭若公主担心,她到底会不会平安归来?再次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太阳西沉,终于落到山的那边了,夜也随之登场,士兵们便点起了火把,庄严尽职地守卫着朱王城。在焦急地等待中,远处终于亮起阵阵的火把,朝朱王城而来。朱王城主激动地抓住我的衣襟,说:“终于来了,终于来了……我的女儿啊!”
我也感叹道:“是啊,终于来了。”
这时,城门打开,早有一骑士兵冲进城内,大喊道:“林将军迎回公主了……林将军迎回公主了……”
朱王城主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边朝城楼下匆匆赶去大声喊道:“快迎林斐将军进城!”
我忧虑地跟在朱王城主的身后,竟冒着丝丝的凉气。救回昭若公主本是一件很好的事,值得庆祝,可不知为何,这偌大的黑夜却不能给予我一丝安慰,尤其是当我看见夜幕下的大片乌云,恐怖般地盯着这荒凉的朱王城。
夜,好像成为了它的俘虏,成为了它的前头兵。
昭若公主被迎回她的寝宫,说是寝宫,其实是一座破落的院子里。朱王城是这几百里内唯一且最小的一座城池,人数不上万。可就是这样一座很小的城池,在其他大城之间的争斗中奇迹般的存在着。
昭若公主就在她的寝宫里,并躺在床上,似陷入熟睡。我一进去,朱王城主就哭泣地跪在我的面前,说:“仙人,救救我的女儿吧。”寝宫内的婢女还有其他侍从皆跪倒在我的跟前,道:“救救公主吧。”
我没想到离菁竟然来这一出。
“好吧,你起来吧,我定当尽力。”说罢,便坐在昭若公主跟前的凳子上,看着她紧闭的眼眸,红润的脸颊,不成想处于豆蔻年华的她却要承受不一般的磨难。我不竟叹息起来。
“仙人,昭若她是怎么了?为何一直不醒?”朱王城主见我叹息,便紧张地问。
“离菁带着她去了去了九转地府,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带走了她的灵魂。”
“若儿的灵魂?”朱王城主道。
我点了点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也有点疑惑起来,难道眼前的这位孩子与她有着什么联系?不会的,我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就算有,我为什么一丝感觉都没有。
朱王城主被我的话搞糊涂了,于是我又说道:“没事的,这世间一切皆有定数,你不要太过操心,如今昭若公主已经救回,也许这样沉睡就是最好的选择,你也不要担心,她终有一天会醒来的。”说罢,我拿出一粒丹来,这可是当年一位挚友所赠予我的一颗定颜丹,如今正好有了用处。于是我把它放在昭若公主的口中。
“就让她这样睡着吧。”说完我就离开了,这人间的种种是非,并非没有缘由。人有生老病死,还有种种不得知的意外,而有一种意外却不是普通的人们所引起的。那就是仙魔之间的恩怨却要生生的引在人间,让普通的人们去体会那种生死离别,不得而知的痛苦。
我走在朱王城里,夜晚的月亮很亮,可是月亮再亮,它都不会把光芒散布在这座小城里,这又有什么意思。我也开始怀疑自己,为何来到这样一个地方,让我看见小城里困苦的人们,还有他们所不知道的危险。
我是不是该解救他们?
在北寒之地,雪花漫天飞舞。我记忆中逝去的日子,全与雪花有关,虽说北寒之地一百年才下一次雪,可它下时却要持续三十多年。
就这样,在一个雪花漫天飞舞的日子里,我就遇到了她,一个枯瘦如柴,冻得瑟瑟发抖的君若。她躲在一个很小的冰洞里,蜷曲的模样让人生怜。我记得当时我站在洞口,好奇地问:“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很明显,君若已冻得嘴唇发紫,尽管她张开小口,却还是发不出一丝声音。于是我抱着她回到了极乐洞里。极乐洞是我和母亲居住的地方,它处于冰块下方的土地里,洞里很温暖,也很大。
当我抱着她回到极乐洞的时候,母亲正在做午饭。她看见我怀中的人儿,不觉一愣。多少年了,多少枯寂的时光过去了,这里从未出现过和我们一样的人儿。我看见母亲的眼神,突然间很是伤感,于是我诺诺地说:“我在一个冰洞里发现的。”于是我把她放在我的床上。
我的床是一块很大的木板,上面厚厚的熊皮,木板还是母亲费了好几天的功夫从冰冻的大海里发现的。
母亲为她熬了一碗鱼汤,等稍凉的时候让我喂给她喝。她沉沉地睡在我的床上,脸颊渐渐红润。于是我慢慢地扶起她,一勺一勺地喂进君若的嘴里,可那时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汤总是流出来。我从未喂过别人喝汤,等喂了几次后我就发现该怎么去喂了,那就是等汤从君若嘴角流出来的刹那,用勺子接住,再次送到她的嘴里,一次两次,一碗鱼汤终于完了。
君若再次醒来时,母亲拖着一只硕大的熊进来,她拿着匕首慢慢地将皮剥了下来,然后做了一件熊衣和一件熊裤。而在平常时间,母亲是不杀熊的,除了我们穿的、盖的,以及床上铺的,而君若的到来,终于第五只熊惨遭了噩运。
君若看着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这是哪里?”
母亲把做好的一切递给她,然后说:“这是北寒之地。”
我又说:“这是极乐洞。”
君若诧异地说:“这里不是放逐之地吗?”
母亲坐在她的跟前,轻拂着她的头发,意味深长地说:“孩子,没有希望是生存不下去的。”
君若似懂未懂,只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洞穴。
前面君若说到“放逐之地”,我一直不认为这种看法,因为我从小生活在那里,甚至度过了几百年。那是我从小的家,寒冷而又温暖的家。如今我站在朱王城楼,看着城里荒凉的景象,不竟想起以前来。
在那里,我们以鱼为生,以鱼以及其他动物的骸骨为生火的材料,过着一天又一天,艰苦而又朴实的日子。
但是年龄一日一日的变大,每当母亲给我说起以前来,我就问她:“娘,天皇帝君为什么将我们发配到这儿来?”母亲每到此时,就会缄默。后来,由于她每一次的回顾,我都会乘机旁敲侧击,终于让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事情的真相就是母亲未犯过什么大错,犯错的是我已经去世的爹。他掌管位于天黄山的天牢,不知什么原因,却独自放走了被天皇帝君心恨不已的正妃宜芙,帝君知道后大怒不已,立即处死了我爹,并将我娘放任到北寒之地,任其自生自灭。
当时,我知道此种情况后,非常生气,爹犯的并非大错,为何却要遭受这样的惩罚,我很愤愤不平。至于天皇帝君和他的正妃宜芙的故事,我实在懒得回想,何况陈述。
而君若一个小小的孩子,本应和其他人一样,享受家人的温暖和亲人们地呵护,为什么她也会来到北寒之地?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和娘一样,保守秘密,缄口不谈,娘也不准我问。她年纪轻轻就遭受这样的变故,谁又能说得出来呢。
我开始认真学习母亲所教我的仙术,期望有一天离开那里,去向天皇帝君讨回公道。可是我未曾等到这么一天,在君若来此一百多年后,天皇帝君渡劫失败,被天上降下的九十九道天火真雷劈死。
而在同一天,天皇帝君的儿子君墨打破北寒之地的结界,带走了君若。直到那时,我才清楚,君若是君墨的女儿,也就是天皇帝君的孙女。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天皇帝君不顾儿子的颜面,将君若流放到这北寒之地,像母亲和我一样,任其自生自灭,这简直是灭绝人性。
这已经是万年多前的事了,仙魔之间,应该还发生过比这凄惨万倍的事,但这一切,我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如今,母亲也已仙逝,这世间万物,已很少让我眷恋。我四处漂泊,不问尘世,可是朱王城楼上红褐色的天空总会出现大片大片的乌云,成团状的似一颗颗巨大的眼睛,盯着落日的黄昏。离箐为何带昭若公主去了九转地府,这让我心生一丝隐忧之外,也充满了期待,那么她与君若是不是有着一丝联系,如若不是,离箐又为何带走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