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滴滴!!”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将低语击碎,将李勋惊醒,他晃了晃,感受着吹过耳畔的凉风,稳下身子,掏出手机,想要看一眼自己人生的最后,是谁联系他。
“小勋,再过两个月就是你十八岁的生日了,终于成年了,开心吗?”是母亲发来的短信,李勋流着泪笑着,要是让母亲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的话恐怕会吓死吧,他接着看下去。
“别闹脾气了,赶紧回家吧,家里又装修了一下,现在跟城里那些大房子也差不了多少,到时候给你找个好姑娘结婚,然后你们两个一块照顾桃子,还有啊,偷偷告诉你,你爸虽然嘴硬,但最近一个人没事总在那念叨,说:‘小勋怎么还不回来呢’。所以,回家吧。”
这时,李勋发现,手机上,居然还有一条未读,是昨天晚上收到的:“你最近忙什么呢?给你打电话不通,发消息也不回。不过我这边时间跟咱们家里不太一样,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估计你还在睡觉,但是,为什么不回信息!”
这条短信是林郝郝发来的,为了防止让林郝郝的父母知道自己跟林郝郝通过电话,李勋把林郝郝的电话号码加入了黑名单,毕竟,就算他不打,林郝郝也一定会打的,这样通话记录被林郝郝的父母发现的话也没关系,毕竟从来没通过。
“滴滴滴!!滴滴滴!!”手机又响了,一条新的短信,还是林郝郝发来的,李勋急忙打开。
“这个时候你应该起了吧,你的电话还是打不通。我这里现在是凌晨,忙了一天挺累的,想跟你说说话,收到的话给我打电话。”
李勋想着,既然是最后一刻了,不如就打回去吧,李勋回到了屋里,拨通了林郝郝的电话,电话一通,就传来林郝郝的斥责声:“想死啊你!我的信息都不回?现在才打电话,你是想气死我啊!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听着林郝郝的声音,李勋眼泪不受控制的留着,他低着头,捂着嘴啜泣着,但声音还是被林郝郝听到了,她关心地问道:“小勋?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李勋想要说话,但他察觉的因为哭泣已经导致他的声线变了,他不想让林郝郝为自己担心,于是挂断了电话。
人在绝望的时候,其实最需要的,就是自己所爱的人的声音,哪怕只是听到他们的声音,就会给人希望。
此时的李勋已经冷静了下来,回想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也是心有余悸,刚才的他,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只想解脱,没有丝毫的畏惧。
李勋此时从阳台上看下去,吓得他心跳加速,咽了口唾沫,喉结狠狠的滚动了一下,恐高的他能够站在这样边缘是曾经的他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仿佛是上天还不想让他现在就死,于是派来了他的母亲和他爱的人,仿佛是黑暗中的一丝光明,绝望中的一丝希望。
桃子已经停止了哭泣,李勋看着她,声线有些嘶哑,苦笑着说:“对不起桃子,差点害了你。”
现在李勋回想,他要是刚才真的跳了下去,那他对不起的人就不止是桃子一个了。
那样的话,他对不起养育了他十几年的父母,他对不起还想着念着他的林郝郝。
定了定神,李勋把桃子放进摇篮,洗了把脸,刮了胡子,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那是一张有着一条细细刀疤却还显年轻的脸,他轻松地笑了笑,说:“我要是连死都不怕,那我还怕什么?”
是的,李勋知道,自己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未来的时间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单靠想象就能预知自己的未来的话,那么每个人的人生将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你已经知道自己的以后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就是因为未来的不确定性,人们才会拼搏,才会奋斗,为了这不确定中的美好,就算你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却还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其实,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为了这未来不可知的一丝希望而奋斗着,孩子期望自己长大后能做各式各样的事,年轻人期望能够拥有美好的爱情和工作,成年人期望能事业有成家庭和睦,父母期望自己的孩子能光宗耀祖。
这些都不一定会实现,但是,因为未来的不可知,才有希望,才让人能因此而奋斗。
李勋的路还很长,他的未来也很长,希望也更大,他劝自己,仅仅被骗一次,仅仅是一年的血汗钱,还不值得他丢弃掉未来数十年中的希望。
此时的李勋,不再畏惧未来,他期望未来,回到屋中,换上衣服,发现桌上的手机又收到了一条短信,李勋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肯定让林郝郝担心了。
“小勋!到底发生什么了?打电话的时候一句话不说你想急死我啊!快回复!”
李勋单手轻轻的打字回复,用上了林郝郝教他的英语:“waitfome,iloveyou。”
李勋发送过去还不到一分钟,林郝郝就回复了过来:“好,我等你。还有,你又忘记r了,是for。”
李勋微微一笑,装好手机,抱起桃子就出了门。
时间不知不觉匆匆而过,已经到了炎夏,太阳无情的炙烤着大地,新闻上说,有人直接在被太阳晒了半天的阳台上煎鸡蛋和烤牛排,可见温度之高。
但不管多热,劳动人民们却从来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工地上,一群带着安全帽穿着坎肩的农民工在烈阳下挥汗如雨,一个个皮肤都被太阳晒得黝黑。
“好了好了,这会儿实在是太热了,大家歇歇。”工头喊道,大家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一个个的做到棚子底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身上的汗已经不管了,一个个都已经浸透了坎肩。
一个工人推着一车冰镇矿泉水过来,工人们纷纷上前拿上一瓶畅饮,在这个棚子下面,除了一群一身肌肉的工人之外,还有一个突兀的存在,那是一个婴儿车,一个可爱的小孩坐在婴儿车里,好奇的看着周围。
这些工人们好像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不时过来逗一下孩子,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拿着一个玩具,蹲在婴儿车前,笑着说:“桃子,叫伯伯,这个玩具就给你。”
孩子哇的笑了一声,然后用稚嫩到发音不清的声音说:“笨笨。”
“不是笨笨,是伯伯。”男人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谁教她的笨笨!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们,老刘,是你教的不!”
一个光着膀子正拿着毛巾在身上擦汗,一听到男人喊,连忙一脸无辜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笨笨。”孩子继续笑着喊,男人无奈地笑了笑,把手里的玩具递给了她。
“三哥,别给桃子买玩具了,她的玩具已经有一箱了。”在这群人中,也有一个稍显突兀的存在,跟这些人比,他显得太过年轻,体格在普通人中虽然也算强壮,但跟这些人比还是差的太远,他正是李勋。
“你懂什么。”被李勋称作三哥的男人说:“我俩孩子了,我可是知道,这个时候的小孩最需要的就是玩具,玩具可以提升孩子的脑力,益智玩具,懂吗?”
李勋无奈地笑了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面额的钞票,递给三个说:“那总是让您破费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啊。这就当我买的吧。”
“你的情况工友们都知道,有钱就好好的攒着吧,这些也花不了多少钱。”三哥皱了皱眉,推开了李勋的手,喝责道:“你给我钱不就显得见外了吗,装好!”
“那就谢谢三哥了。”李勋知道,三哥性子直,说一不二,只有把钱装回去,他打开冰镇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头有点晕,却什么也没说。
休息了十几分钟,工头过来喊道:“好了,开工了,大家伙儿都动起来。”
李勋对一个上了年纪,看上去五十多岁,头发已经夹着白发,穿着保安服的男人说:“那杨伯,就拜托您再照看桃子了。”
“忙去吧。”王伯一挥手,坐到了桃子的身边,李勋戴上安全帽,再次道了声谢,便离开了棚子。
一出棚子,就能感受到炽热的空气,仿佛置身于烤箱中一般,四面八方都是热气,就连吹来的风也是热风,这样的天气下,就算人什么也不做都会满身大汗,但这里的人,还要做重活。
李勋推起推车到沙堆旁,拿起铁铲开始往车里铲沙,没有技术,没有知识的他也只能做这些卖力气的活儿,好在这里工资还算高,李勋也是因此才在这里工作。
两个月前的那天,李勋重燃希望,一出门就直奔工地,因为他也清楚,现在除非是有学历,或者是有技术的才能赚大钱,而像他这样的,想一年攒十万块,那他就只能来工地。
一开始,工头并不想让李勋在这里做,毕竟他不但年龄不大,还带着一个孩子,李勋将兄妹那套故事说了出来,工头这才稍稍松了口。
看门的大伯听了李勋所说的故事后,主动过来愿意帮李勋照顾桃子,好让他在工地上赚钱,最后工头也只能同意,就和李勋签了合同让他在这儿做,毕竟马上天气就该热了,就算是涨了工钱,能来上工的人也不多,正是缺人的时候。
工资的确不少,但却真的吃力气,第一天李勋就几乎累的瘫倒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筷子都拿不起来,手指一直在抖,工头忍不住摇了摇头,对李勋说:“不行你还是回去吧。”
李勋却连连摇头,恳求工头让自己留下来,他发誓自己一定能做得下去,不管多辛苦,或许是被李勋打动了,工头也只有无奈的同意,却说:“你要是做的和其他人一样好我才会给你完整的工资,不然是要扣工钱的。还有,我们这里只有工程结束才会发工资。我能留你下来已经是在赌了,所以请你理解一下。”
李勋点点头表示同意,之后的日子里,李勋每天都要工作八个小时以上,每天晚上一回到家就累的抬不起腰,但还是要给欢快的桃子做些蛋粥,给她洗个澡,换纸尿裤。
几乎每一天,李勋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撑不住了,但人的潜能好像的确是无限的,李勋这样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不知不觉两个月就已经过去了。
虽然下午上工已经延迟到了三点,错过了太阳最毒的时候,但这种炽热还是让人无法忍耐,工人们抱怨着,李勋却觉得自己身体开始渐渐使不上力气,胃里刚才喝的水好像一直在晃荡,让他有些恶心,汗水如雨水般把衣服浸透,然后竟大脑一空倒在了沙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