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一跟陶教授提出了书面申请，和钟一合作的项目，自己退出，不再参与，请陶教授另派他人代替自己。

陶教授不明所以，问其原因。

凡一也不隐晦，说自己不想和钟一一起工作，再说，新学年后，学校给她加了课，她光是备课上课就已经搞得筋疲力尽，再没多余精力参与到钟一这个研究项目上来。

陶教授没有再勉强，他觉得自己在钟一和凡一的事情上，做的已经够了。当初也是为了能撮合他们，促成他们，他才让姚老师派出凡一跟钟一他们接洽，如今看来，自己的苦心，没有效果。

钟一和凡一看来真是没有缘分，那就随缘吧。

陶教授叫来姚老师，让他另外安排别人代替凡一的工作。因为凡一是陶教授的人，所以临时调兵遣将，无需钟一这边许可。

钟一对此并不知情，他最近几天似乎异常忙碌，听说还出国了几天，所以对凡一调岗一无所知。

等他获悉消息，跑到凡一学校办公室去找她，已经一个多礼拜过去了。

“为什么申请调岗？”钟一问。

“工作很累，力不从心。”凡一这样回答他。

“不是为了避开我，躲着我？”钟一不信，问道。

“我没必要躲着你吧？”

“那就好，是我多心了。”钟一舒心地笑了，“我最近工作遇到阻力，很挠头。家里，爸妈也是逼得我很紧，感觉自己真是跋胡疐尾，没想到你又请调。不过，你是该休息一段日子，你瘦了很多。还有，我想跟你解释一下，萧冉冉现在的工作和我的工作有部分牵扯，那天也是我请她来解决难题。在那个领域，她可是专家。”说到萧冉冉时，钟一不由自主地带了赞许的语气和表情。

凡一听了很不舒服，“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先走吧。”

钟一没有听出凡一语气里的不快，依然面带笑容，“好，你先忙，下了班我再来找你。”

凡一无可无不可地摇摇手，“再见。”

等到下了班，钟一去寻凡一的时候，被凡一同事告知，凡一下了班就离开了。

钟一很不满意，暗自嘀咕，“一下班，跑得这么快，不能等我一会儿吗？”

但是钟一也没有追到凡一家去，因为，他和爷爷约好，晚上去看望爷爷奶奶。

凡一这么着急下班，是因为何素芳要她下了班就去一个地方。

凡一下了班，也没有换衣服，直接去了何素芳指定的地方。

那是一个高档会所，位置偏僻，门前冷落，可罗雀之状。

原来，这里只有会员才能进的去。

凡一来得有些早了，何素芳还没有到。

凡一自然进不去，给何素芳打电话，何素芳着急地说，自己在路上，下班的点，路上堵得半天挪不动。

凡一只好在门口等着。

两部扎眼的车子停在门前空地上，凡一不由多看了两眼，不知道，是谁这么高调。不过，也不足为奇，来这种地方的人，必然开的起这种车子。

一个妇人的身影映进凡一眼帘，凡一愣了一下，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不不，这算不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这时候，凡一的大脑竟然涌现出的是这两个不着调的词语！

她赶紧转过身，背对来客，假装没看见那个身影，同时，也暗自祈望，对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

那个女人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妇人。两人均锦衣华服，拎着精致的包包，迈着同样雍容的步子，有说有笑，款款徐行，朝门口而来。

那妇人走到门口，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刻意背对着她们的那个女孩儿身影，不愧是在国外工作多年，眼神毒辣到骇人听闻，“你，你是李凡一？”当然几年未见，她声音带了几分犹疑，几分不确定。

这种识别能力，恐怕连刑侦也自愧不如吧！几年未见的人，竟然能根据背影揣测出来，请问钟一母亲大人，您是不是有特异功能？还是因为，对凡一的印象太深刻了？

凡一汗了，自己有这么高的辨识度么？背对着都能被认出来？看来自己这辈子只能做个好人，否则，跑到哪里，也会被人认出来。

其实，是凡一的身材长相害了她。毋庸置疑，凡一的长相真的出类拔萃。

这几年，凡一变化不大。

几年前，自己冷言嘲语，凡一背对她抽泣的背影，让她刻骨铭心，难怪，钟一他妈仅凭背影就认出她来。

凡一缓缓转身，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调整到自然，“您好。”

“真的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她的那双眼睛，凡一不会忘记，那双似乎能把人穿透，然后再把人凌迟的眼睛。

她就是钟一的妈妈，凡一至今还记得，像是被烙印在了心里。几年前，这个女人让自己受的屈辱，让自己绝望的话语，“你觉得自己配得上我家钟一么？”“你有没有称过自己有几斤几两？”------

如是种种，那些利剑般的言语，仿佛穿过时光的隧道，时时在耳边回想。

“我，我在这里等人。”凡一低下头，不知道为何，自己并不欠她什么，可是气势上还是弱了。

钟一妈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这里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随随便便进去的。你和你的朋友约会，换个地方吧。”

哦，原来钟一妈妈不是一般人。或许是是二般人？所以能进去！

钟一妈妈说完，对身边的女人说：“走，我们进去吧。”

凡一站在那里，没动，像个木桩。

她耳边传来那对华衣女人的对话。

“这女孩是谁？”这是和钟一妈妈一同来的那个女人。

“一个从乡下来的丫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赖上我们钟一------”

凡一心里顿时翻腾起岩浆，鼓动着，翻腾着，似是就要喷将出来。

如今的凡一，已经脱胎换骨，今非昔比，凡一生生把狂怒的岩浆压下去。

凡一慢慢平复了自己的愤怒屈辱的情绪，可是今天和妈妈约会的好心情，也烟消云散。

何素芳终于赶到了。

她也不是一个人，她身边站着一位身材魁梧，上身着雪白白衬衫，下身却穿了条军裤的男子。

“凡一，你等久了吧？”何素芳抱歉地对女儿说。

“妈，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凡一不解。

“先进去，坐下来，慢慢说。”何素芳介绍起身边的年轻人，“这是何磊，何参谋，是你董叔叔的得力干将。”

“何参谋好。”凡一打招呼，同时心里也立马明白了妈妈这是演的哪一出。

妈妈这是要给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牵线搭桥。

凡一知道，肯定是画家和妈妈说了什么，她或许觉得自己和钟一没戏了，想让她尽快走出阴影，所以她才来这么一出。

凡一心里哀叹，您这是演的哪一出，这不是负薪救火么！

“妈，咱们换个地方吧。”凡一不愿意被钟一妈妈看到。

“位子都订好了。这里我也不常来，偶尔跟别人约见才会来这里，今天是为了你和何参谋见面，我才特意选了这里，这里安静，你们可以好好谈谈。”何素芳拉着凡一的手，“听话，凡一，走吧。”

有了妈妈，凡一没有再次被拒之门外，顺利跟着何素芳进了会所。

奢华，安静，会所工作人员身着制服，个个看上去精明强干，脸上带着微笑。

周到细致的服务，恰到好处，让人舒心的笑容，这些，都是花钱买到的。

二楼的一个包厢。

“凡一，你和何参谋聊聊吧，妈妈还约了认识的朋友见面，约定的时间过了，我去打个招呼。”

“妈------”何素芳都没有落座，就要把凡一和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独自留在这里，凡一无声地哀叹，“你是我亲妈？”

场面有点冷。

“您姓李，对吧？”何参谋笑起来很爽朗，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我该怎么称呼你？李小姐？”

“我叫李凡一，就称呼我名字吧。”凡一对这个何参谋印象不错。

“那，我叫你凡一，你不会见怪吧？说实话，我也是没有思想准备，临时被拉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这位何参谋很坦诚。

凡一很喜欢对方的直率，还有对方那与众不同的笑颜，看上去真的很让人舒服。

凡一笑了。

“我也没想到，来这里是相亲。”凡一跟这位何参谋一见如故，说话很放松。

“刚才在来这里的路上，你妈妈已经跟我介绍了你的情况，她说你在B大教书，我还吓了一跳，这么高的学历，我怎么配得上？没想到，一见面，我又被吓到了，长相也不是一般的好啊！”这个何参谋很会说话，几句恭维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是么？我妈妈有没有告诉你，我还是一个三岁孩子的妈妈？”凡一直视着眼前这个相貌气质都不错的男人，她带着猎奇的心理，想看看，自己扔出这记重磅炸弹后，他会有什么反应。

“这个，你妈妈也提到了。”对方表情没有变化，凡一想看到对方崩溃失望的样子，落空了。

“难道，何参谋就不介意，我是一个未婚生子的女人么？”凡一不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想得开，无视世俗眼光的人。

“当然介意，我来的路上还在想，该怎么回绝你，该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本来我和你见面，只是出于礼貌。但现在，我和你见了面，就不介意了。忽然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女孩子，比我想象中的要漂亮，也很朴实，性格也不错。如果你觉得我还行，我们可以交往看看。”没想到，打了凡一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我还没想好，我去一下洗手间。”电视里，女主都是半途离席，去洗手间里化化花了的妆，整理一下已然很整齐的衣衫。

凡一其实知道，房间里面有个大的洗手间，但是她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因为这个男人太过直率，没有半句浮语虚辞，也许是军人的缘故？

凡一囧得很，都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男士聊下去了。

于是她漫无目的，沿着宽宽的，绵软的走廊，一直走到了尽头。

走廊尽头，是一个大大的阳台，站在阳台往下往远处看，是一望无际的人工湖。

这里视野开阔，光线明亮，和包厢里幽暗的光线不同，很舒适。

凡一在阳台上的椅子里坐下来。

她就想在这里消磨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