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置身边,唯一的一个有妻子名分的,只有焰沉和千落的母亲。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做凤鸣。身穿一袭赤色殷仙鹤瑞草五蝠捧云的衫子,外披艾绿色牡丹团花烟纱,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黑亮的青丝被挽成一个简单的翻刀髻,将一支清雅的白银垂心凤步摇戴上。说来也是命运,罔置自幼,犹豫自己族灵的继承方式,历尽了千辛万苦,才得以存活,并且继承了现任的傀儡族长。但是犹豫他们历代之中,族长继承者的妻子若是产下女儿,都要流放致死的缘故,罔置身边当时并没有合适的妻子人选,不过,族中长老却与族长不同,族中的长老生儿育女并没有太多的规格限制,于是,罔置就娶了自己族中长老的女儿,前前后后娶了四位妻子,可惜,剩下的儿子少的可怜,罔置之前的儿子们,几乎都在族长继承的选拔中落选,最后罔置便娶了族中七长老的幼女,那时,罔置要比凤鸣大出整整五岁。不过,可喜的是,凤鸣只为罔置生下了两个儿子,并且,着两个儿子现在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正是因为如此,罔置身边唯一有名分的妻子,就是凤鸣。凤鸣尤其讨厌自己的宿命,并且,嫁给罔置都是族中众多长老的意愿,自己并没有抗衡的资格,倒也死了心,索性听天由命,当时嫁给罔置,凤鸣也不过同现在的焰沉一般的年纪,年满十八岁罢了,那时的凤鸣虽然年幼,但是也对自己族中的规矩多有了解,凤鸣早早做好打算,如若自己生下的是女儿,那么,女儿要被活活掐死的话,自己一个人苟活于世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一同随自己孩子的命运同去罢了,违心的是,凤鸣先后相隔一年的时间,都为罔置生下了两个儿子。偏偏这两个儿子都很争气,在族长的继承选拔中,小心翼翼的存活到了现在。
千落推开了母亲的房门,母亲坐在床榻上,脸色有些难看,凤鸣看到千落进来之后,命令身边的随从都退下,凤鸣叫了千落,“落儿,来,坐在这里,”然后抬手拍着自己身边的位置。千落乖巧的挨着凤鸣坐下了身子。凤鸣宠溺的顺手握住了千落纤长的手指,还没有开口讲话,眼泪就一滴接着一滴的从眼眶出滑落了出来。千落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泪滴,局促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这样同母亲僵持着,等待着母亲先开口,许久,凤鸣轻声的对千落说,“你的哥哥,焰沉走了。”千落皱眉,说,“哥哥他,走了?”凤鸣点头说,“焰儿走的时候,我是知道的,他告诉我了。”千落握紧了母亲颤抖的手说,“母亲,别担心,落儿还在。”凤鸣闻声抬头,用手指拂过了千落的乌丝说,“落儿,若是日后你还能见到焰儿,只求你能念及手足情谊,留他一条生路便是。”千落转过身,眼中全是难过的神色,背对着母亲说,“好。”
千落是明白母亲对自己和哥哥的疼爱的,这样的感情,他从没有在自己的父亲身上得到过。之前年幼之时,每一次灵力测训结束以后,母亲都会悄然去自己的房间,自己装作熟睡,然后母亲就轻轻坐在自己的床榻边缘流泪啜泣。千落又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母亲是有多的厌烦自己的命运。说来也是悲哀,自己的族灵之中所有的人,似乎是从生下来就被安排好了以后的生存命运一般,甚至是生存方式,做什么,怎么做,都是受到了死死的限制,族灵中,所有的人,都没有抗衡这样安排的能力,他们想要存活,就必须接受,接受的代价,就是失去自由,失去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失去所有一切你能想的到,想不到的所有代价,换来的,只是单纯的生存而已。
罔置又如何不懂自己的妻子,不懂自己的族灵?当日,焰沉在千落离开以后,就找到了父亲,焰沉对罔置说,他已经厌烦至极了自己的生活,他想要自己选择。罔置听到以后并没有动怒。只是问焰沉,“你要怎么选择。”焰沉眼中是罔置从来没有见过的炙热,还有绝望,他对罔置说,“父亲,如果硬是要我留在宫中,同千落一同争夺最后的生存资格,然后牺牲掉一个,从而确定出最后可以作为族灵继承者的人,那么,请您先在就动手,杀了我。不然,就请放我走。”焰沉在找罔置之前,就同凤鸣说起了自己的心意,凤鸣没有多说什么,陪着焰沉一起去见了罔置。罔置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妻子,还有儿子,心里抽搐的疼痛,罔置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族灵的规矩,凤鸣嫁给自己将近二十年,可是对自己说过得话,却连十句都不到。当时的凤鸣就跪在自己的脚边,眼神倔强,对罔置说,“如果最后硬是要看到自己的儿子相互厮杀,那么,我活着也没有意义。”罔置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他对凤鸣说,“你先回去,我知道该怎么处理。”凤鸣行礼便退下了。罔置让焰沉起身,然后对焰沉说,“我让你走,但是,必须要在你走之前,剥夺你作为族灵术士的资格。”罔置说这句话的时候,闭上了眼睛,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看到自己眼中,比焰沉还要绝望,还要哀伤的情绪。焰沉毫不犹豫的对罔置说,“父亲,我准备好了。”罔置回身的时候,焰沉已经完全紧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他看到焰沉的眼角,正有两行热泪留下,罔置自己握紧了双手,最终,抬起了手杖,直指焰沉的眉心。他将贴身傀儡,从焰沉的身体之中,抽离了出来!
傀儡族灵,与生俱来,就有两条命,一条是自己的,一条,就是这个贴身傀儡,而傀儡族灵的灵力回流方式,也是几乎完全依附这个傀儡,如今,这个傀儡,被罔置从焰沉的身体中抽离了出去,就等于,杀死了焰沉的另一条命。这过程,仿佛瞬间抽空了焰沉。焰沉并不知道,虽然从自己的身体剥落那一个傀儡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这个过程虽然痛苦,但是,执行这个过程的人,是罔置,是傀儡族灵的现任族长,是焰沉的父亲。罔置心中也是有过挣扎的,他本想强制性的阻止焰沉,但是,凤鸣的话,并没有错,不管族灵整个生存条件是怎样的,可焰沉和千落,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唯一经历过层层的族长选拔还生存到现在的,自己的孩子,若是要让自己亲眼看着他们自相残杀,不要说凤鸣受不了,就算是自己,都没有想到该怎么去面对。也罢也罢,成全了焰沉,跟成全自己,没有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