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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得遇名师

2016-08-09发布 3079字

皇甫楠扶起韩子高,领着他往自己的内室里面走,难怪皇甫楠能成为天下闻名的学者,这里堆得书,里里外外装满了三大间屋子,书架一排挨着一排,每排之间只允许有一个人立足的地方,这样鳞次栉比的书籍总可以囊括天下的才学了,恐怕就算是皇帝的御库都未必有这里的书籍多。

“子高,你来看,这里有自先秦以来历朝历代名臣宰辅的经史文论,这里则是历朝皇帝的起居备录,你把这些都读完了,说不定你要学的治国之策就都通了。”皇甫楠指着其中的一间屋子对韩子高说。

“老师,这些书我看至少有两万册,这要读完还不得十几二十年啊。”韩子高看了看房间的书的数量,便脸色发憷起来。

“所以啊,你以为治国之道那么容易就能学成吗?昔日吕尚七十为相兴周八百年,张子房年四十而为相开汉四百年。如今你年岁不足二十,就想要出将入相,谈何容易啊?”皇甫楠拍了拍韩子高的肩膀说。

“子高知道错了,再不敢谈经论济世之举,但求先生教我些有用之道。”韩子高立刻明白了皇甫楠是觉得他好高骛远,而不肯轻易教授罢了。

“我观子高为人,精于谋算,人情练达,擅长察观,可是这举凡大才,便绝不是谋一两个人便可的,那是要胸中有大气象的,你知道吗?你不是想学治国吗?我来问你,你认为治国之道在于什么?”皇甫楠坐了下来,开始向韩子高讲述道理。

“学生以为,天下兴亡之道在于富国而强兵。”韩子高恭敬地说道。

“国有金银盈谷,战车万盛,披甲百万,厉马秣兵,远镇外邦,彼着齐桓晋文,先汉孝武皇帝是也,此霸道也非王道也。所谓王道,非黩武穷兵,天下之利在农桑盐铁,耕者安于阡陌,织者劳于机杼,盐铁输于国内,圣主三十而税一,使国有丰腴,民有余粮。朝廷选贤与能,不认亲嫡,因才而用,民勇而为国非为财,将用而忠非为功,这才是王道治国。”皇甫楠捋着胡须说道。

“先生以为现在朝廷的珂弊在哪里啊?”韩子高紧接着问道。

“朝廷目下最大的时弊在于任人之道不能选贤举能,你看江南名门以王谢袁萧为大,之后还有顾陆朱张,自汉以来为官要么靠祖宗荫蔽,要么靠乡里察举,可是反观这几年,不论荫封还是察举,走进仕途的基本都是名门之后,这些名门的贵子,平常不事稼穑,多纨绔之属,要是说谈论个文采风流,吟诗作对,走马斗犬,他们倒是擅长,可是讲经世治国,他们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治得了国家呢?更可怕的是名门之后为官,为官之后再用名门之后,如此循环下去,寒门之人将永无出头之日。这个国家从汉末以来就一直把名门作为朝廷和国家的基石和根本,可是谁又曾去看过,这课大树的所谓根基已经腐烂到了不能再支撑大树的地步了呢?”皇甫楠叹息着。

“按照先生说的,现在豪门已经出现尾大不掉之势,那么不如提早将这个尾巴剔除啊。就像是一个人身上有腐肉,还不尽早的剜掉,难道等着它蔓延到全身吗?”韩子高一脸关切的问着皇甫楠。

“出掉名门?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王谢袁萧这些个名门大姓,哪个不是有着上百年的历史,哪个不是在朝野中有举足轻重之作用,萧家更是皇族,你要除掉名门,那不是逼着皇帝把自己的家族除掉吗?况且,名门的廊柱虽然腐朽不堪,但是有这些柱子在社稷这座高楼还能顶得住,如果把这些柱子全部去掉了,新的支柱又还没有形成,那社稷这座高楼不崩塌才怪呢。”皇甫楠看了看韩子高,向他解释着。

“那就眼看着这些蝼蚁慢慢侵蚀掉整个王朝吗?”韩子高气愤的攥紧了拳头。

“时也,势也。如今天下纷乱未止,这战争的刀戟毁坏事物,可不会分什么名门和寒门啊,所以乱世之时,因时而动缓缓去除名门的势力才是徐徐而治的治本之策,若用力过猛,或者操之过急,都有可能引起名门的抵抗,你听说过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吧。”皇甫楠慢慢的向韩子高讲述着他的治国方略。

“可是如今侯景之乱已平,天下趋平,又谈何乱世啊?”韩子高继续问道。

“天下趋平?呵呵,这也就是骗骗老百姓的话,你这聪明人怎么也会相信呢?如今的大梁,哪里还有昔日的荣光,西有强兵之魏,北有披甲之齐,天堑尽失北方无屏障可依,再回看国内,当今圣上虽继承大统,但是各诸侯王各拥其兵,政令不出于一,而部曲之众糜多,豪强并起之势不亚于后汉之末也。再看当今朝廷,王司徒一手遮天,兴国等众将又岂会任由王司徒一人操控朝局?我教了兴国这么多年,他的性格我是了解的,他怎么可能甘心长期居于王僧辩之下呢?我判断若有时势出现,国家之乱必从兴国之手出。”皇甫楠对国家之势的判断忧心忡忡。

“先生身在林泉却早已经对朝廷局势天下纷争有了明确见识,实在令弟子佩服。”韩子高听了皇甫楠的说法,新生敬佩之心。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肉食者所谋之事,因为牵扯到自身利益,自然会难以看得透朝局,自然要外人才能看的清晰,这也是为什么历代朝廷到了危亡之时,朝廷自救往往乏善可陈了。如今我远在朝野之外,很多事情自然能够看得明澈,子高现在还是白身,自然有光风霁月之心,学识之后自然也能对朝局有明朗之看法,可是若以后你真的成了朝中之人,浸润朝局之后,不免有些许的人,些许的事会关乎你个人或者你在乎的人,所谓关心则乱,到时候你就未必能看的清楚了。”皇甫楠拍了拍韩子高的肩膀,轻轻地叹息着。

“弟子佩服先生的远遁尘俗之心,只不过弟子却真真做不到先生这般境界,朝局之中有子高必须关注之人,即便将来真的要子高粉身碎骨,也不能像先生一样隐遁林泉。”韩子高也跟着叹了口气。

“昔日我教授陈兴国和候安都之时,也跟他们说过同样的话,兴国和安都都不愿意终老林泉,只不过他们是为自己的功名利禄而心有不甘,子高为的却是个人情谊,倒比他们多了些魏晋以来的随性风骨。”皇甫楠点了点头。

“子高哪里可以与兴国将军和候安都将军相比,他们都有万福莫当之勇,力拔山兮之势,子高一介白面之人,虽跟着子华将军学了些武艺,但上阵杀敌也只是花拳绣腿,倒不是没有建功立业之心,只是没有建功立业之力罢了。”韩子高笑着谦逊的说。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自魏晋以来国士崇清虚缥缈之态,男子尚萎靡放浪之姿,多涂面盘鬓,而缺失男子应有之钢气,这也是我南朝自来无法与北方强敌相较之原因啊,子高生的天生之丽质,切不可不重蹈魏晋遗风之害啊,且不说这乱世之时,保境安民之事不可偃武修文,就算是治世的偃武修文也绝不是不武独文的。我观子高的气色偏虚,当修强身健体之术,未来朝局动荡之时,自可横刀立马,为国家开疆拓土,为主公尽忠竭力,更何况子高又有经论之策,便成将时,也可为一代儒将。”皇甫楠笑着说道。

“先生所虑极是,子高自追随子华将军以来,旦夕枕戈,未敢稍有懈怠之意。”韩子高恭敬地说道。

“你作为我的入室弟子,今后恐怕也是我的关门弟子了,总要有一件东西给你,这是我日常佩戴的随身玉器,送给你吧。”皇甫楠说着将一块随身佩戴的玉器解下,递给了韩子高。

“古人云,玉者国之重器,又云,君子无故,玉不离身,子高何德何能,堪受先生如此重礼。”韩子高推辞着不敢受让。

“此玉即为我随身之物,我弟子门生遍布天下,你以我此玉示人,对你将来也多有裨益,不必推辞收下吧。”皇甫楠硬生生地将玉器塞到了韩子高手里,韩子高接过玉器一看,这块雕琢精致,雕刻的竟然是一只猫头鹰,也称为鵩鸟。

“此玉雕刻的鵩鸟,天下人多以鵩鸟为不详之鸟,子高可知道我佩戴这鵩鸟的原因吗?”皇甫楠看出了韩子高的惊讶,便笑着问道。

“弟子不知道猜测的对不对,当初贾谊为长沙王太傅时曾做鵩鸟赋以明智,赋中曾有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淡乎若深泉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宝兮,养空而浮。德人无累,知命不忧。先生佩戴此玉,当是做这般以明胸中之远遁尘俗,避祸林泉之道理呀。”韩子高笑着说道。

“哈哈,没想到我皇甫楠到老才得一知己之弟子啊。”皇甫楠大笑了一声,看来韩子高的话确实正是皇甫楠心中所想,也是他的志向所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