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尸布，让人窒息的裹尸布，盖住张渐烈那棱角分明的脸，似乎张渐烈就是这么沉睡在了那一晚的暮色里，再也无法苏醒。

医院那浓重的福尔马林味道，也无法稍微刺激一下张渐凝的神经，这三天里，张渐凝的眼泪让他看起来像是娘们，无数人劝过他，但是毫无作用，他就像是个孩子，难过在兴头上的时候怎么哄都没有用，直到他彻底消耗光了全部的体力，现在的他除了麻木还是麻木。

感觉一切都是不真实的，那个老是拿棍子敲打自己的哥哥，突然之间就不见了。张渐凝眼前总是会不断闪现那一晚最后的情景——张渐凝在山麓上方看见了嫌疑人，脑子一热就冲了出去，完全没有道理的冲了出去，然后张渐烈一看事情要糟糕赶紧上前援护，嫌疑人一看下边一群警察，立即居高临下地开枪了，7号区的同志们因为8号区的失守而失去了有利地形，无法及时形成包围圈。张渐烈把张渐凝从背后扑倒，随后一声枪响，张渐凝感觉背上的哥哥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赶紧回头，看见张渐烈正狠狠地瞪着自己，而眼神慢慢却变得温柔而迷离，耳边传来张渐烈的声音：“该死的……你他妈的就是没……让我省心过……”

最终，嫌疑人寡不敌众还是被当场击毙了，张渐凝嘶吼着把手枪里的所有子弹全部打进嫌疑人已经倒下的躯体里。对讲机开始传来其他各区的情况，几个分开逃散的嫌疑人纷纷落网，假币全部缴获……但是这些，对于张渐凝来说这些已经完全不重要了，张渐烈没有及时抢救回来，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失血过多而牺牲。

单位谈话、家属慰问、追认烈士、遗体告别……最后张渐凝把哥哥的护身符戴在了自己脖子上，看着哥哥火化。

张渐凝行尸走肉地度过了后面的日子，为什么自己要擅自离开防区，为什么自己要冲动地往前跑，为什么自己……要害死哥哥？

张渐凝无法回答自己，甚至连问都不敢问，这种内心反复的自我拷打鞭笞几乎要把他逼到疯掉，或者，这个时候疯掉反而是一件相对幸福的事情，毕竟不用在被这些痛苦紧紧的缠绕。

张渐凝把自己锁在了家里面，他打开了酒柜，开始一瓶瓶酒往嘴里灌，他把自己缩进墙角里，躲进了阴影里，尝试去寻找一些没有根源的安全感，但是徒劳无功，这个世界似乎对于安慰像他这样的一个人完全没有兴趣。

烈酒入喉咙像是十几张生锈的刀片被拧成了一团，翻卷着下肚划烂掉你所有的知觉，小腹中一阵酒气翻涌，冲得张渐凝突然之间无法呼吸，他站了起来，嘶吼着把手里的酒瓶砸向了墙壁，酒瓶碎开，酒水四溅，在墙壁上放肆地染上了一片暗红的颜色。

慢慢的，墙壁上的酒水污渍诡异地显现出了一行字。

来，实现一个愿望，如何?

张渐凝撑着半醉中恍惚的双眼盯着墙壁，是幻觉吗？还是自己终于疯了？实现一个愿望，能让哥哥复活吗？如果可以，那也不错么。

心里刚刚转过这个念头，张渐凝突然觉得皮肤一阵麻痒，然后看见自己的身体慢慢被某种不知名的事物侵蚀，就像自己是一张纸，正在被缓慢地燃烧出一个个缺口，而那些烧焦的边缘毫不妥协地慢慢前进着，终于自己完全被烧掉了，化成了飞灰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维度。

房间中，空无一人，墙壁上，洁白如雪。

是的，的确是另外一个空间维度，张渐凝体内的酒精似乎随着那么一次燃烧全部被挥发了，现在他的大脑无比清醒，他看见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房间里面，眼前漂浮着无数不具体无法细察的文字，或远或近，层层叠叠地环绕着自己。旁边是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请回答初始问题，然后正式开始进入无限警匪世界。”

“第一个问题，如果给你重新选择，你当警察，还是当匪徒？”

张渐凝道：“这是哪里？”

“无效回答，请重新作答。”

“你是谁？”

“无效回答，请重新作答。”

张渐凝想了想道：“我可以要求释疑吗？”

提问声音回答道：“目前的选项是设计你进入无限警匪世界中的具体参数，所以无法进行释疑。你必须在30秒内作出选择，否则系统会随机帮你抽出答案。”

张渐凝想了想，说：“好吧，我还是要当警察。”

“第二个问题，公共问题，你认为警察这个职业首先要具备什么素质？”

张渐凝大脑里瞬间闪过了“忠诚”、“勇敢”、“廉洁”等各个概念，突然之间又想起了哥哥，于是他痛苦地再次闭上眼睛，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冷静。”

“第三个问题，如果给你重新选择，你希望是哪一个警种？”

张渐凝历来喜欢破案，对于经侦案件近乎着迷，所以他这一次没有犹豫，说：“经侦。”

“第四个问题，专业问题，你认为经侦工作首要切入点是什么？”

经侦是张渐凝的研究最多的课题，围绕经侦支队“情报先行、法制保障、技术支持、组织实施、总结提高、加强宣传”的工作概念张渐凝多次写过调研，所以张渐凝很快回答道：“情报。”

“第五个问题，如果你的上司提出了一个愚蠢的方案，你会执行到底还是据理力争？”

“执行中理解，最终出错的时候他自己会知道丢人的。”

“第六个问题，如果你只剩下一瓶水，你会和同事们分了一人一口还是自己全喝了保持最好状态？”

张渐凝想起了哥哥把面包分给了他的下属那个场景，如果是哥哥，一定会这么选择吧，于是他说：“分给身边的同事。”

“第七个问题，如果你的同事出现危险，你会优先掩护还是优先解决险情？”

张渐凝脸色再次变得凝重而痛楚，他用手握住脖子上挂着的哥哥的护身符，闭上眼睛说：“我会……我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我的兄弟。”

“提问结束……数据计算……请稍候……”

片刻之后，温和的声音开始不停响起。

“编号010617数据出错……系统排错……”

“系统排错失败……系统二次维护……”

“编号010617，职业，警察，警种，经侦。”

“编号010617，核对并固定活体抽取时的实际水平……数据化，括号内为正常警察属性数据……体力50（45），力量30（37）、速度40（30）、精神27（26）、魅力35（20）。”

“第一个问题回答——好吧，我还是要当警察……获得阵营‘无限警察阵营’，获得职业‘警察’……可以熟练使用各类警用器具，可以学习精通各类警务技能，可以使用警-衔晋升模式。”

“第二个问题回答——冷静……获得自带效果‘自我调整’……各类暴躁、减速、禁言、流血等负面状态的豁免判定提升，判定失败则负面效果减半……结合职业‘警察’……获得自带技能‘快速整备’……使用、调试各类警用装备效率提升10%，战斗状态中更换枪支弹药速度提升20%，行进间射击稳定性提升30%……”

“第四个问题回答——情报……获得自带效果‘信息获取’……在剧情世界中获取情报效率增加……结合警种‘经侦’……获得自带技能‘调取资料’……可以对各类目标的历史资料进行读取，成功率按照等别差别具体计算……”

“第五个问题回答——执行中理解，最终出错的时候他自己会知道丢人的……获得称号‘领导又爱又恨的人’……各类任务中执行信任程度增加20%，执行收获程度减少20%……”

“第六个问题回答——分给身边的同事……获得称号‘好心肠的傻瓜’……警-衔增效模式调整为各类增益效果平均分配，自身优势抹除……”

“第七个问题回答——我会……我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我的兄弟……获得称号‘热血的炮灰’……第一时间赶到友方目标身边，代为承受一次重大危险，每个剧情世界只能启动三次，如果你没有因此死去的话，冷却时间为48小时……”

“系统出错最后处理结果……系统维护产生效果……天赋替身能力‘张渐烈’……效果未明……系统维护代价……自身属性削弱……括号内为正常警察属性数据……体力40（45），力量23（37）、速度35（30）、精神27（26）、魅力15（20）……”

终于，说完了一大堆鉴定结论之后，这个一直以系统自居的声音再次开口：“张渐凝，欢迎你，来到无限警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