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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气若兰兮

2016-08-05发布 3168字

这袁枢在江陵城中自然有自己的居所,他素来不爱权贵,居住之处自然远遁尘俗,竟然选择在了江陵城外一处别致的园林里,这里聚山而居,到底有十分的韵味,四野又遍植了青竹,倒颇有当初魏晋时期竹林贤者的架势。

韩子高到袁枢处拜访的时候,袁枢正在外间里的廊下精心的绘制兰花,笔下沾了墨汁,挥斥而走,兰花的径直和淡然跃然纸上。在一旁看着的韩子高不禁也为袁枢的画工感叹了起来。

“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袁先生这幅芝兰图果然是尽意了。”韩子高从后面走过来,看到袁枢的画作,拍了拍掌,夸赞了起来。

“阁下是?”那袁枢回眸看了一眼韩子高,眼前这人确实气质温润如兰,袁枢一时也有些疑惑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人物。

“在下是南徐州监理陈子华将军的部下,奉陈将军之命,前来给先生送一件礼物。”韩子高上前拜了拜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阁下既知我之志,那就应该知道我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先生还是请回吧。”袁枢听到这里只觉得此人竟也与俗人同,便心生厌恶,继续低头作画。

“先生误会了,我带来的可不是什么金银器物啊,您来看。”韩子高笑了笑,手指着身后,即命人将一盆兰花端了上来。“先生,我家主公知道先生素爱兰花,特地将此株兰花取了来赠给先生。”

“这,这是素冠荷鼎?”袁枢抬眼看了一眼这兰花即被它吸引了过去,懂得兰花的人都知道这素冠荷鼎的是莲瓣兰,这种兰花姿态优美,数量极其稀少,集合了莲瓣荷瓣、素心及叶型草三大精品兰特点于一身,可以说是天价之兰花,韩子高送的这个礼物可以说是送到了袁枢的喜好之处了。

“真是太美了,”袁氏仔细地端详着这株兰花,爱不释手又赞叹不已。

在袁枢正看的沉醉的时候,韩子高突然一个健步走上去,拿起袁枢放在桌上的笔,沾了墨汁点在了那素荷冠鼎的花瓣上,这本来高洁的兰花沾染了墨汁,确实让人看了都心疼可惜,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袁枢在一旁气愤的叫嚷着。

韩子高见眼前的样子,不疾不徐的拿出一把剪刀,走到这沾染了墨汁的素兰面前,伸手减掉了兰花的花瓣。

“你这是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兰花是多么的名贵?”袁枢几乎失态地喊着。

“既然这兰花污了,就自然要去掉了,先生您觉得对于这株名贵的兰花来说,是这名贵兰花的根茎重要还是兰花的花瓣重要啊,虽然这兰花的花瓣风姿绰丽,也是全花之冠,但是沾染了之后去掉了,明年花期一到自然有新的花会长出来,而如果伤到了根茎,那么这株名兰是不是就彻底废了啊?”韩子高拿着剪刀笑着说道。

“陈子华一介武夫,手下竟然还有这等人物,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生请随我来吧。”说着袁枢向韩子高拜了拜,指引着韩子高往屋里走。

“适才先生所说的花与根似乎意有所指啊?”将韩子高引到房内,递了一杯茶给韩子高,试探着问了一句。

“袁自昌涉及昌王案,现下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袁老先生竟然还这么小心翼翼啊?”韩子高接过茶盏只呷了一口便抬头看了一眼袁枢,笑着说道。

“先生说的虽然有道理,只不过自昌现下里是袁氏家族的宗子地位崇高,哪里可以轻易废弃啊?”袁枢也觉得自己绕弯有些难看,便径直地说了自己的担忧。

“听闻先生在国子学讲论经学,怎么到了真正要用的时候反而忘了经义了呢?难道先生忘记了吗?《春秋》之义,在乎用贵治贱,不以卑临尊。如今袁自昌自轻自贱,已经与宗子的身份不相称了,先生难道还要让龌龊之人继续玷污袁氏的清誉吗?”韩子高紧接着说道。

“宗子之位重,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目下不敢草率行事啊。”袁枢依然犹豫不决。

“是吗?先生今日所忧的是废弃一个袁自昌可能引发的族内动乱,可是就算您所担心的确实发生了,真正牵扯到的也不过是平日里亲近袁自昌的几个人而已,这些人对于整个袁氏家族来说有倾覆的危险吗?我想没有吧,而先生如果不舍弃袁自昌一人,则整个袁氏家族将因此而受累,盛名受损,覆巢之下岂能有玩卵而独存?如今先生说不敢废一个袁自昌,却敢让袁自昌一个人去连累整个袁氏家族,这是不敢杀一人而敢杀千万人啊,这难道不是先汉刘向所说的舍所重而急所轻,去小不备而就大不备啊。”韩子高站起身来仔细的向袁枢讲着其中的道理。

“这……”听了韩子高的话,袁枢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想来也是他的话确实有道理吧,也确实戳中了现在的真实情况吧。

“如今天下显贵莫过于王氏,而自江陵至岭南,王氏悖逆不顺之子孙,陷于大辟、受刑戮的往来不觉,这都是因为长期纨绔无治的缘故,世家里这股子歪风邪气由来已久,袁氏比于王氏,地位尊崇有不及,家学教化也不能及,难道可以独善其身吗?自此废一袁自昌之宗子位,正可以震慑族内宵小,先生又何乐而不为呢?”韩子高走近了身去劝袁枢。

“呵呵,陈子华果然是青年一代里的翘楚,手下这能言善辩的功夫真是了得。”袁枢听完韩子高的话,捋着白须赞叹着。

“子华将军深知高门大姓乃是国家之根本,若袁氏垮了譬如天阙一柱,所以子华让在下来可不是来这里巧言令色的,而是来扶保我大梁的柱石来了。”韩子高向袁枢说道。

“有劳先生了,先生所言我已经听进去了,之后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袁枢听罢向韩子高深深的做了一个长揖,表示了自己的敬意。

送走了韩子高,袁枢在自己的书房里呆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样子,即令门下的弟子前来。“你们速速将这些信件按照封缄所写的送到这几位先生的手上,不得有误。”

“袁俊,是谁让你私自与宗正卿府的典仪通信的?”这边袁氏宗祠里,袁自昌坐在宗祠的正堂下,令人将袁俊绑缚了拿问,手里还拿着一封拆开的信笺。

“宗正卿府典仪张翰是我同窗,我给他写信也不过是朋友之间的日常通信,宗子大人因何而动怒啊?”那袁俊一脸委屈的问着。

“现在是什么光景,外界盛传我袁氏家族涉及昌王案,你这个时候给督查该案的衙门的人写信,就不怕被那些捕风捉影的小人议论?”袁自昌怒斥着。

“我这信中只字未提昌王案,宗子大人又何必小题大做呢?”袁俊解释着。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难道我说你说的不对吗?你这信里虽然没有提到昌王案,但是外人却未被如此看,你可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啊?”袁自昌见袁俊有辩解更加声色俱厉起来。

“宗子大人这可就是欲加之罪了,要说嫌疑,宗子大人涉案之中,还奔走于王陈之家,宗正之府,难道宗子大人就不怕闲言碎语吗?”袁俊看着袁自昌,心中的怨言发泄了出来。

“你大胆,你这是在跟我说话吗?你还有没有点尊卑的惶恐之心?来人给我打……”袁自昌听了袁俊的话更加气愤了,便唤手下拿了长棒来要打袁俊。

“都给我停手……”袁枢从门外进来,对着堂内高呼了一声。

“践言公,你虽然是族里的老人了,但是这长幼犯不了尊卑,难道你也要干预我执行家法吗?”袁自昌看到袁枢,并没有起身,也没有胆怯,毕竟自己才是宗子,这个时候一定要端住了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气势。

“好,既然你是宗子,那我倒要请教宗子阁下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袁氏家族可以罗织罪名私设刑罚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袁氏家族不允许族内弟子与他人通信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宗子可以不顾袁家历代清虚的传统,与朝内重臣交从过密了?”袁枢的这些话说的字字铿锵,倒有些逼宫的架势在了。

“我是宗子,我的话就是袁氏家族的家规,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做。”袁自昌眼见得自己说不过袁枢,自然用宗子的身份来压他。

“你这个宗子,我看不做也罢。”袁枢气愤的说着。

“怎么?你要造反吗?难道你想被袁氏剔除族谱吗?”袁自昌瞪大了双眼威胁着袁枢。

“昔日太甲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宫,昌邑王刘贺登基三十余日,造罪三千余条,是故圣人云有伊尹之志则可,天子之位况可有诤臣废之,又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宗子了?”袁枢站起身来怒火中烧。

“呵呵,就凭你一个人你就想废掉我这个宗子吗?”袁自昌大笑地看着袁枢。

“如果再加上我们呢?”袁自昌刚刚说完,后面一堆人走了进来,袁自昌定睛一看,一共进来了四个人,这四个人就厉害了,他们和袁枢一样都是袁氏家族里颇具声望的人,最年长的一位已经八十四岁的高龄了,这四个人再加上袁枢就是袁家响当当的袁氏五老,五老聚齐别说是废宗子,就算是皇帝见了都要下辇相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