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启文一声怒喝,身体以一种奇异姿势,脚上头下的腾空而起,两手各抓一条毒蛇,向那两个黑衣人甩去!只听得两声凄厉的惨叫,两个黑衣人扑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全身发黑而死!
而那两条毒蛇,也因为吐出了全部的毒液,脱力而死!
阮启文落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刚才这一斗,逼他激发了全身的内力,头脑也殚精竭虑的计算自己的动作,敌人的对策,可谓是付出了全部的心力体力,身体的能量消耗相当大。
为了得到异宝,想必他们图穷匕见,已经杀了不少人,不行!在这里多呆一刻,就多增百分危险,快走!
沈雁舟从行囊里找到伤药吃了下去,缓了缓,霍的站起身来,飞身向前方而去!
一路上,他遭到了十三批追杀!刀枪弓箭,腥风血雨,他的软剑已饱饮对手的鲜血,崩掉了几个口子!而他的身上,已经新添几十处口子,有一处距离心脏只有半寸!敌人如此嗜血而疯狂,势要将他置于死地!他顾不得吃饭,顾不得睡觉,巧使计谋,带着他们兜圈子,东躲一处,西藏一处,不断伪装不断反击杀,才在临近金陵的时候,暂时甩掉了他们!
这时,他在地府受刑时所负得内伤爆发了,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养了三天,才算恢复一些。敌人,也正在慢慢逼近。
如此一路,到了秦淮。
现在想来,真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惊心动魄,瞬间生死!
故事已讲完,酒已尽,杯已空,天光大亮,已是清晨。
东边,天尽头,云层中开始出现一条长长的红色的线,正在慢慢的延长,慢慢的扩大,不久,那轮红日,就要现身而出,光芒无限,照耀人间。
两人默默的站着,一时无话。
一阵风起,卷起几片落叶,向远处迤逦而去,树欲静而风不止。
卢月娇已经起身,小桐也醒过来了,正自喋喋不休的炫耀自己昨天的丰功伟绩:“姑娘,我勇敢吧,我当时就想着,无论如何,就算性命不在,也要保住小姐!也不觉得疼了,也不觉得怕了,就那样跪着,也不觉得累!”
她的眼光里都是快来夸我吧夸我吧的神情,有一种偎依家人的亲昵,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欣喜,更有一种不负所托的骄傲。
卢月娇正给孩子喂汤水,小丫头嘴吧嗒吧嗒的吃得正欢,眼睛犹自闭着,不肯睁开。卢月娇慈爱的看着她,听着小桐说话,不由道:“是很勇敢!昨夜如不是你,娇儿可能就没命了!想起来我就后怕!”
小桐登时笑得跟花儿一样,好不得意!姑娘都夸她了唉,一会儿公子肯定也夸她,她怎么就那么厉害呢!
卢月娇又说:“快躺下歇歇吧,别兴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讲。你都说了大半天了,不嫌伤口疼啊!”小桐乖乖躺下,其实后背和小腿很痛,她也是暗暗撑着。
收拾好孩子,卢月娇下车,想跟阮启文商量商量是不是找个客栈,大家都修整一下再走,还得买点儿路上吃的用的,娇儿也需要一些辅食,她已经三个月,能吃些软烂的东西了。
她向那两人走去,只听阮启文说道:“师兄,你就说吧,这次地府如何处置我。”她脚步不由一顿。
半晌,林远缓缓说道:“叛门者再求助于本门,事情了结后,本人,处死!亲眷,连坐,处死!”
阮启文哀求道:“我知道,我愿以死谢罪,甘受千刀万剐之刑!只求师兄放过我妻儿,她们何其无辜,她们都不是江湖中人,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她们!师兄,我求求你了!”声音哽咽。
林远艰涩的说:“有一个办法,你可愿意?”
“师兄请说,只要不杀她们,我什么都愿意!”
“把你女儿交给我,我收她为徒,她就是地府中人,我的徒弟,谁人敢杀?而你,只要永远不见你女儿,也不算违规。是永远看不见,你明白吗,”林远真想扇自己两巴掌,他妈的这是什么破门规,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永远看不见!咱们地府,有好药,你可以……”实在说不下去了,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阮启文却是明白了,他本就聪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向林远深深一辑,手垂于地:“如此甚好!多谢师兄为我们周旋,师兄请稍等片刻。”
转过身来,对卢月娇道:“去把娇儿抱来。”
卢月娇早已如五内俱焚,呆立于地,阮启文回避着她的目光,轻斥道:“还不快去!”
卢月娇娇躯一震,艰难的向马车挪去。
阮启文从怀里掏出那串铜铃,递给林远:“这个就当做给师兄的谢礼吧,还请师兄收下,你不收下,我也没有能力保住了。”
林远凝重的接过铜铃,点点头:“不错,此物在你们身上,又是祸端,我替你代管,待孩子长大后,我再给她。”
“那也不用了,我只望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这个铜铃,不给她也罢!师兄有时间倒可以参详参详,看这个铜铃有什么秘密,值得这么多人争抢。”
林远却不回答,又说道:“有件事要告诉你,我这次来金陵,却不是专程为了你,而是因为我在这里收了一个徒弟。”
阮启文略感惊诧:“地府有大把的人哭着喊着做你的徒弟,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收徒,这是为何?”
林远略显得意,显摆道:“当然是因为我这个徒弟资质好了,我求人家父母三个月,人家才答应把孩子给我的,你要不要看看?”
阮启文又好奇又好笑,自己这个师兄可够奇葩的,竟然还求着人家给自己当徒弟,果然不走寻常路,说道:“倒要看看。”
林远一阵长啸,不一会儿,来了两个手下,其中一个,怀里抱着个小男孩,大概三四岁的样子。
阮启文惊奇的打量那个孩子,他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眉清目朗,小小年纪,竟然透出一股子英气来。再看他的身形,目测骨骼,大吃一惊,他骨骼完美匀称,隐隐有五行合一之兆,是上佳的龙骨!
地府之人相骨,是将人的根骨分为龙骨、虎骨、豹骨、狼骨、狗骨五个级别,林远就是虎骨,已经是天纵奇才,这孩子是龙骨,那将来的前途……
他心思飞转,不由说道:“我有个提议,师兄你看,我们娇儿也是你徒弟,这孩子也是,同门师兄妹,不如定个娃娃亲如何?”以这孩子的根骨,妥妥的掌门继承人,娇儿长大有这个孩子护着,在地府还不横着走?
林远一听,也觉得这个主意甚好,阮师弟的女儿,长得自然不能差了,早早给小子定下,免得给别人拐跑了!地府男弟子居多,又有个只能门内婚配的狗血规定,搞得许多年轻小子都跑了,门派可以不要,老婆必须得有啊,唉,人才流失严重!话说他怎么能那么英明神武呢,就那么凑巧救了阮师弟,给舟儿找了个媳妇儿!
他忙点头称是,只听得卢月娇说:“不可!公子,不要先给娇儿定亲!”抱着女儿走过来。
阮启文问道:“为什么不能,月娇,你不知道,这个孩子将来必成大器,我们娇儿跟着他,不会吃亏的!”他不知道怎么跟卢月娇解释根骨的事。
卢月娇却摇摇头:“我知道这个孩子很好很好,但是,公子,我只望娇儿幸福!我能和公子结缡,是公子看得起我,也是我认定公子能够和我白头到老,一生不离。这是我选择的结果。我希望娇儿长大了,也能有选择的权利,她有权选择她喜欢谁,会和谁厮守终生。这是,我为娘的,为她做得最后一件事了。”低头泪如雨下。
阮启文作声不得,林远忙道:“弟妹说的对,我们还是欠考虑,反正他们还太小,这件事以后等他们长大了再说。看上谁,就由他们自己做主。”
心里却狡猾的想,都是我徒弟,成天在一起,青梅竹马,近水楼台,感情那是从小培养地,徒弟和徒弟媳妇儿那也是跑不了地。
阮启文抱过女儿,心如刀割,才刚刚看着她,就要骨肉分离,永远不得相见,他是如此舍不得!我的娇儿,我的宝贝,长大以后,你还会知道你的父母吗,在那么小的时候,就不得不将你送走,你会恨我吗?你会想我们吗?孩子,对不起,为了你的性命,为父只有这么做。只望你一定要快快乐乐的,一定要幸福!
他贪恋的看着女儿的小脸,狠狠的亲了她的一口,那孩子却没哭,她睁开了眼来。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带着点点水光,就那么无邪的看着他,突然,向他展开了纯真笑脸。
阮启文浑身颤抖,卢月娇已经泣不成声,他们滚烫的泪水落在襁褓上,是不得不离别的雨。
阮启文猛然推开卢月娇,将女儿交给林远,双目血红:“师兄,还请你发个誓来,要好好对待我女儿,否则,休怪我不顾今日相救之情!”
林远也是心酸,他郑重起誓:“我林远对天发誓,一生疼爱阮冰语,好好教导她,保护她,若违此誓,武功尽废,不得好死!”
“如此,多谢师兄!”
阮启文后退三步,猛然抠向自己,生生挖出了自己双眼!
卢月娇“啊”一声痛呼,昏了过去。只看见阮启文脸上空洞洞的眼窝,流下两道狰狞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