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风无情而残忍的覆盖了整个世界,龙湖寨里一片纷乱,嘈杂声四起,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赵传木然坐在营帐前,血已经因为凝固发干而发出臭味,梁力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他好像在思索什么,好像和平时一样,一想就能想很久;只是不同于以前,现在梁力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去你妈的小鬼子!”赵传的指甲因为生气被捏的发白,泪水就这样不争气的流了下来,看看远方,龙湖寨的灯火已经把黑夜照耀的如同白昼,泪水在赵传的眼眶中不停地打转可是怎么也留不下来,他们像一颗颗钻石,仿佛掉落在地上,就能砸出一个深深地坑。
昨天自己已经把虎子,奥子,苏阔等人都送回去了,这场战争中他们本来就是受害者,如果没有小鬼子,他们过的应该是与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
奥子应该已经看着苏丽嫁给一个大户人家,苏阔或许能慵懒而平淡的度过他的一生,虎子或许早就该和自己的哥团聚了。
是战争毁灭了这些臆想。赵传抬起头,发现火光愈发汹涌,那火光像是在嘲笑他,嘲笑他的无能,赵传忽然意识到了,现在大家都已经走了,谁倒下他都不能倒下,他得站起来。
“告诉兄弟们,准备准备......开战了,我是说......准备准备。”赵传的手指在颤抖,指甲还是恐怖的白色,面前的石原沉沉的点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营帐。
准备准备吗?
呵呵。
约翰没想到日本来了增援,自己这边的美国士兵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他一个人坐在战壕里,明澈的目光被几天的大战轰的有些混沌了,他抬头,面前还是自己那个叔叔,杰克一脸坚毅的望着前方,他不停的摇头,似乎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但他没办法逃避,这是约翰造的孽。
“约翰......”杰克蹲下来,迎着约翰那混沌的目光望过去,“我想说......”
“不必说了,这是不可能的。”约翰直接拒绝了杰克的请求,他知道杰克想说什么,他也知道这是迄今唯一的办法。
可是让他低声下气的去和中国人合作,他真的做不到。
“约翰,不要傻了,除了这样我们别无他法,更何况,那些中国人是真正的英雄,他们为了集体愿意牺牲自己,他们重情重义,宁愿一起死也不要一个人苟活,他们不屈不挠,即使到现在只剩残兵败经他们也没有放弃过。”
无言,许久的无言,约翰背对着杰克,然后轻轻说:
这是我自己犯下的错,理应我自己去承担。
枪声在空旷的战壕里响起,那么彻骨,那么恐怖,那么......令人感伤。
约翰,宁愿自杀也不要向中国人求助。
血在一瞬间迸溅而出,溅在杰克的脸上,有的血趁着他张口呼吸的空当飞进嘴里......
血是咸的......
“啊!”迎着苍天,杰克的眼泪无声的流淌在约翰的脸上,然后慢慢的滑落进约翰的眼眶。
杰克慢慢站起来,叫来几个士兵把约翰安葬起来,然后找来一个侦察兵:“传下去我的话,所有士兵,向中国人营地进发。”
竹田工默默地看着远方发生的一切,他坐在瞭望塔上,这是个制高点,是整个龙湖寨作战的最佳战略地位,他的眸子中焕发中一种胜利者特有的笑意,慢慢的,他的嘴唇勾成了一道月牙。
到了最后,胜利的还是我不是吗?竹田工笑笑,身后的高桥龙都坐在地上,两个士兵一前一后压着他,他动弹不得,目光中是满满的恐惧。
“高桥君,中国有个成语,叫养虎为患,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竹田工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笑,但是这笑声在高桥龙都听来就好像千万冰锥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竹田君,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对吗?你在和我开玩笑对吗?不......这不好玩,支那人已经整装待发了,我们现在应该......”
高桥龙都还想说什么,但是他已经说不出了,黑洞洞的枪口就那样冷酷的塞在他的嘴里,视线范围内能看到的仅有竹田工那深邃的叫人看不清楚的眸子。
“我没有在开玩笑,高桥君,谁也不会和您开玩笑了......”竹田工的声音冷冷地砸下,子弹在一瞬间飞出,火光在高桥龙都的喉咙处炸响。
然后竹田工慢慢把枪拿出来,嘴唇已经烂的不成样子,舌头更是被炮火轰的只剩下血块,竹田工满意的点了点头,像个朝圣的信徒,他抽出腰间月牙弯刀,刀刃上清晰可见已经凝固的血液——来自野村浩二。
“我是个很仁慈的人,可惜我的仁慈只是对我的战友......”在高桥龙都闭上眼的那一瞬,他听见竹田工这样说。竹田工的嘴唇还在动,他好像还在说什么,可是高桥龙都再也听不见了,弯刀从他的小腹处捅下去,然后无情的拔出来。
黑色的血几乎是在一瞬间没过了竹田工的双眼。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不是吗?
头顶响起一阵风箱拉动似的声音,竹田工洗了把脸,然后抬起头,战斗机已经缓缓驶出龙湖寨,看起来自己索要的增援已经到达了,竹田工走到门口,看看这群容光焕发的年轻人,满意的笑了笑,然后他把侦察兵叫过来,问让他做的事已经做好了吗?
“竹田工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办好......”那侦察兵一边说着,一边领竹田工去一个小土坡,在那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身穿军官制服的中年人,死相凄惨,若不是竹田工看惯了死人或许都不见得能认出来这竟然是人。
竹田工拍拍侦察兵的肩膀:“做得很好,细菌制作提纯进入了最后的阶段,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人打扰,日本派来的这些增援,都是我们的人吗?”
“交代过了,全都是我们的人。”侦察兵答。
这就好......这就好......竹田工缓缓的说,也不知是对侦察兵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总之声音很小,但是很冷酷。
我们只知道,战斗机已经涌上了前线,并且在肆虐这片曾经生机勃勃的大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