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子把两千多块钱扔到雪子面前时，零八年就快结束了。春子说，那三个月的租金还有生活费，应该付的，现在还给你。雪子笑了说，行啊！有本事了能挣钱了！我也不说不要了，要不也太伤你男子汉的自尊了。

等雪子收下钱，春子就向她告别，雪子呵呵笑着说，为什么那么快就走呢？我们好久没说过话了，坐下来喝杯茶谈谈心不可以吗？

春子说，我感觉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们已经无话可说了！

雪子仍然妩媚地笑着说，你还记得我的身体吗？想不想……

春子说，你越来越下流了！

雪子说，春子你大爷的，你他妈的不要装得像小处男似的，你不是经常和女孩子睡觉吗？连一个得心脏病的女孩都不放过，摸着屁股睡了，老婆老公地叫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清纯什么呀你？

春子忍无可忍打了雪子一耳光，骂，我和哪个女孩睡觉是我的自由，关你屁事，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是我什么人？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雪子哭了，春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坚强的女孩夸张地落泪，于是心就软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忧伤和无奈。很多次，他看到雪子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幽静的杨树林里，看着落叶夕阳把春子的身影摇曳拉长，那种孤独如此凶猛，让春子心疼而又无能无力！

雪子说，你真的已经不爱我了吗？可是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因为过度悲伤，雪子浑身颤抖，她蜷缩成一团蹲在地板上，抱紧自己，双肩剧烈颤抖，大的泪花夹着小的泪珠一颗一颗地坠落，落在雪子的身上，却像锥子一样扎着春子的心。

雪子那长长的秀发凌乱地分散着，遮住自己略显苍白的脸。她的无助和悲伤把春子震撼了，春子热泪盈眶，他走过去，弯下腰，努力了好几次终于抱住了雪子，抱紧了她。

春子深深地自责，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说，雪子，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我混蛋我该死，可是告诉我，让我怎么爱你？

雪子推开他说，你走吧！你没错，是我活该！我自作自受！

春子说，不，我要负责，让我再学着爱你好吗？我……

雪子推了好几次都没推开他，于是就任春子抱着，他们的热泪滚在了一起，虽然他们都很恐慌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热情的拥抱还是能给对方安慰，让彼此感觉到一点点希望和力量。

春子说，我明天就和马小凡分手，其实我根本没爱过她。

雪子说，那样会伤害她的，她心脏病突发怎么办？出人命了怎么办？

春子说，那应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毕竟还是个学生，面对这样的事，春子感觉自己特别无助、脆弱，无法撑住突发的事件，巨大的压力让他头痛欲裂，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他想逃，逃得远远的，可是他又逃不掉，不能逃，因为有一个女孩怀了她的孩子，另一个女孩把最后的生命寄托给她，谁也不能抛弃，可是又救不了任何人，他感觉自己是一个无用的废物！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恶心自己，完全地否定了自己！

后来，雪子不哭了，她毕竟是坚强的，她平静地对春子说，改天陪我到医院把孩子打掉吧，过一段时间我就好了，你还是不要抛弃马小凡，她毕竟得了绝症啊！是生命短暂的可怜女孩。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春子这才得到了一丝安慰，他开始对雪子刮目相看，她有善良美好的一面，春子对这个坚强的女孩十分敬慕了。

那晚，春子回到他和马小凡的小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马小凡把饭做好了，等着春子。见春子回来了，她忙拉春子吃饭，春子感觉特别累，告诉她自己吃过了就倒在床上休息，他真想睡得死死的，永远不再醒来。

马小凡脸上有一些不快，可是她没有发作，收拾好桌子，然后躺在春子身边，紧紧地抱着春子，照例把嘴唇贴在春子的唇上，春子推开了她说，今天不行，我很累，我什么都不想做，你也快一点休息吧！

马小凡说，你讨厌我了，是不是？

春子说，没有，你别多想。

马小凡说，那就亲热一下嘛！听说那样更能缓解心中的疲劳！

春子说，你心脏不好，不能总那么兴奋，出了事怎么办？

马小凡唔唔地痛哭起来，她粉拳如织地打着春子说，该死的坏东西，你嫌弃我是不是？你对我已经没兴趣了是不是？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春子急忙抱住她，安慰她说，我真的没有嫌弃你，我是担心你的健康，你有先天性心脏病，万一折腾出什么事，我不成了千刀万刮的罪人了吗？

马小凡说，那你对我温柔一点不就没事了！

春子实在拒绝不了就无奈地点一下头。马小凡破涕为笑，开始巧妙地亲吻春子，用各种技巧来挑逗着心爱的男孩。春子只得配合她，一直小心翼翼，怕伤害她。马小凡越来越有精神，差点没把春子折磨死。事后，她对像棉花一样软缩的春子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什么病也没有，我的心脏很好，我故意骗那些幼稚可恶的世俗男女的，下次你不用顾虑那么多，你想激情四射就完全可以对我勇猛一些，我会配合你的，会让你快乐的！

春子被丑陋的真象激怒了，他坐起来，推开马小凡骂起来，你不觉得你很阴险下流吗？你一直都在欺骗我的感情，你不觉得你很卑鄙无耻吗？我真是看错了你，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破坏了我心中所有的纯真和美好。这样欺骗我，你认为我还会爱你吗？这是最让我恶心的耻辱……

马小凡从来没有见春子发这么大的脾气，她吓坏了。但是她没有完全败下阵来，这样的结果她是有思想准备的。春子穿上衣服，想离开，马小凡拼命地抱住春子，无论怎么也不让他走出他们的爱情小巢。

她生泪俱下，说她的委屈：你听我说，春子。我真的不敢欺骗你，可是我太爱你了，我害怕失去你才那么做的。我的生命是你救的，要不我早就死了。我相信你就是上天给我的保护神，你就是我的神我的天下啊！没有你的爱，我还会死掉的。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啊！我虽然长得不是很漂亮，可是我爸爸是教育局副局长，他会帮助你长一份好工作的，我妈妈是小老板，她可以资助你让你事业有成的，你如果选择了我，就可以少奋斗十年，少走很多弯路，我们的未来是幸福的，你应该好好想一想，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愿意为你奉献一切，原谅我好吗？我害怕没有你的生活，那样我会死掉的！

虽然很讨厌她，懦弱的春子还没有勇气彻底和她断了关系。人家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他可以无动于衷，可是人家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离开她不能活，善良的春子无法狠心抛弃她，相处了那么久，起码也有点感情了。

春子留下了，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像死了一样。马小凡以为他睡着了，也不敢再打扰，抱着春子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那一夜，春子感觉特别地无助和委屈，他真想找个可以依靠的人，例如玉子姐或者自己的梅子姐，好好哭一场。他太累了，年轻的心再也无法轻松自由，过于沉重的心事让他艰于呼吸。他辗转难眠，他想到早世的妈妈，听姐姐说，妈妈生下他不久就去世了，那时他才三岁，父亲就离开他和姐姐到山西掏煤了，刚开始还每年向家里寄一点钱，后来再也没了音信，村里的叔叔们说，父亲在城市里又找个女人安家了，不要他们了。从来，他的生命中就装满了哀痛和孤寂，总无法真正的快乐起来。

姐姐比他大八岁，像母亲一样养育他爱护他，姐姐为了他和好几个男朋友都分了，为了供他读书，受尽了罪吃够了苦，可是他在做什么呢？他一点一点把自己毁掉了，把自己纯真的头脑一点点地毁坏了，他还是他吗？在两个女孩间游离不定，除了风花雪月什么都不认真去做了。他的梦想，他曾经想要做一名人民教师，给贫穷撒播智慧的种子。现在呢？他少年时期纯真的渴望和一尘不染的憧憬，都一点点地垮掉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亲爱的姐姐，他该怎么去面对自己的唯一不计利益得失全心全意爱着他的亲人？该怎么面对她受苦受累的可怜姐姐？

那夜之后，春子似乎变了一个人，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要真正起来。他做事开始认真思考，成熟起来了。他想把自己的神经衰弱彻底治好，他要战胜病魔做健康的自己。因为他知道没有健康的身体，做什么都力不从心，都会失败。

他每天都早早起床，锻炼身体，呼吸着新鲜空气去等待新升的太阳。他努力把一切烦心的事都忘掉，想简单地生活，不去刻意地想那些让他头疼的问题。他认真地听课，做笔记，如果有精力就写一下自己喜欢的东西。

他仍然会到玉子的店里坐一会，和她谈谈心。玉子会给他买一些中药，帮他治疗神经衰弱。他的身体一点点地好起来了。

玉子是虔诚的基督徒，她总给春子讲耶稣传教的故事，耳濡目染，春子和玉子姐一起守礼拜就虔诚多了，他认真地学赞美诗，听那个使女赵灵儿讲《圣经》上的故事，然后向主一次次虔诚地忏悔和祈祷，祝福每一个善良的孩子都远离痛苦，得到自己理想的欢乐。

这样，又熬过了一年，终于等到了寒假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