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卯日星君离开,冰夷亦是在不久后也离开了书房。
六清殿,书房内,只余夙洛与那朵奇异莲花。
夙洛望着不远处的奇异莲花久久出神。
司南仪探出了妖气是么……他身为九重二殿下又怎么会没有觉察到自己殿内徒生出了一份浑浊之气呢?
夙洛本是想等冰夷离开之后再看看这朵奇异莲花究竟有何异处,只是不想那卯日星君竟这么快便寻了来。
且卯日星君性子甚急,当即就是要一试那朵奇异莲花究竟是什么来头……其实夙洛知道当时卯日星君手中生出的那些许灵力并不会要了奇异莲花的命,只是探一探那莲花的本源是什么。
可,夙洛还是出手阻拦了。
莫名其妙的原由。或许是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动他六清殿内的一物,又或许只是因为这件事情牵涉到这朵奇异莲花,所以他才会异常失控……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夙洛不免想起当日在忘川河渡时,脑中闪过的一系列影像。
是个女人,一个带着白莲配饰的女人。
视线再转向奇异莲花那侧,夙洛久久出神。那个人究竟是谁,而他,与影像中的那个女人又究竟有些什么羁绊?
夙洛不知道,甚至连丝毫都想不起来。只是下意识不想让奇异莲花气息有异的事情暴露出来。哪怕是现在已然被司南仪探出异象,夙洛也不会允许任何一位星君来他六清殿带走这朵奇异莲花。
卯日星君说那异象是妖气么……夙洛却不想去相信这朵奇异莲花会与妖魔有所关系。
下一瞬,夙洛走近莲花,他也想知道存在于六清殿中的这份混沌气息究竟是属于六界当中的哪一界……
于是站去奇异莲花旁侧。奇异莲花现在是醒着的,近日来那莲花的嗜睡习惯已经没有先前那么严重了,甚至还会时时盯着夙洛瞧上好一阵子。
而在夙洛发觉到奇异莲花的视线后,她又会一下转开视线,或者是沉沉装睡。
“呵……”想到这,夙洛不觉发出一声轻笑,伸出去欲触碰奇异莲花的手也顿在半空中迟迟未有动作。
比起怀疑与一探究竟,夙洛更愿意选择去相信。
可他又不免自嘲几分,明明只是一朵见面不久的莲花罢了,为何他对她的执念竟会如此之深……又是为何,他会发自心底想要保护和维护这朵奇异莲花?
似乎,这样的保护和维护,正是夙洛欠她的。
恰巧此时奇异莲花的视线停留在夙洛面上,夙洛察觉也看向奇异莲花。这一次那莲花却没有避开视线。
夙洛浅浅一笑,竟有几分宠溺的意味包含其中,他温柔开口:“呐,我给你渡仙气,你同我说说话,怎么样?”
明知道那奇异莲花现在还无法说话,可夙洛还是问了。
不知为何,夙洛总觉着这朵莲花异常熟悉,似乎自己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见过她了。只是时间太久,久到足以让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夙洛收回顿在半空的手,却在与奇异莲花多加对视两瞬之后骤然皱眉。
心口一下疼得厉害,夙洛身形有些不稳,不由得后退一步,以手扶着案桌边缘。
红光,血色,白莲,十八炼狱!
夙洛眼瞳骤然放大几瞬,这一次他看见了十八炼狱!
那个让天界中人都闻风丧胆的十八炼狱为何会出现在他的记忆之中?夙洛不明白,丝毫都不明白!
这晚,不断有前番记忆狠狠冲撞进入夙洛脑海之中。
可那些记忆之中的人却模糊不清。夙洛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甚至连那个女子的声音都听不清。
他究竟经历过什么,遇上了谁,又遗忘了什么事?
一夜未眠,第二日夙洛起身后,六清殿正殿中冰夷亦是在此。
“二殿下早。”端庄浅笑,正是冰夷。
夙洛不免疑惑,近日冰夷来六清殿正殿甚是勤快,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
而就在夙洛多想一分,沉默之际,冰夷却开口正正道出了夙洛此刻的心中所想。
冰夷浅浅开口:“二殿下是在想,小仙的企图是什么?”
对于冰夷这种直言夙洛已是见怪不怪,却又因她毫不畏惧地猜测自己心中所想而不自觉发笑一瞬,开口:“你倒是每次都能猜准我的想法,这次你又猜到了什么?”
夙洛已然含笑,冰夷身后出现些许仙侍。
待仙侍们将冰夷准备好的茶水点心,以及醒神香料摆放好之后冰夷一笑重又开口:“二殿下是觉着小仙又在打着巴结谄媚二殿下的心思是么?”
“的确有这种嫌疑。”夙洛也不含糊回答。
虽然冰夷对夙洛说了她的目的,以及东海龙王的计划,但冰夷聪慧无比,夙洛不免设下防备,或许将实情全部道出亦是她要巴结夙洛的计谋之一。
起初夙洛差一点就被冰夷骗过去,但转念一想,东海龙王是出了名的娇惯女儿,冰夷又怎么会为了他这么一个陌生人而背叛自己的父君呢?
冰夷提壶为夙洛添上一杯清茶,递去给他之际开口:“二殿下担心的不无道理。可是,小仙希望二殿下明白一点……”
冰夷仰首直视夙洛,自信却不狂妄开口:“如今的九重天上的形势对二殿下极其不利,而东海至今还未表明立场,难道现在不应该是二殿下主动巴结我东海的时候么?”
冰夷直言不讳,讲出了大事实,言罢还不忘再向夙洛投去一瞬目光。
夙洛竟无言以对,只是笑笑而已。
冰夷讲的又何尝不是现在的真实情况?如今九重天上的仙人大多拥护那个还未在九重露面的大殿下,若是放任此种情形发展下去,怕是大殿下回界之事会被权权敲定,届时天界之上怕是免不了一番浩劫来袭。
“二殿下说,小仙分析得有不有道理?”冰夷浅浅一笑,话语之中却没有丝毫威胁夙洛的意思,她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
夙洛喝茶,“确实是这样。”
话音方落,外头便又有小仙来唤。
“二殿下,司命星君有请。”那来唤的小仙说话时的神色不好,想来是昨日卯日星君寻妖未果那件事情。
夙洛手上的茶杯一搁,轻声一笑:“近来却是怎样也不得安生日子了。”
说完夙洛便起身,冰夷也立刻会意,随即开口:“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想必二殿下,就是那天命之人。”
夙洛也明白冰夷是什么意思,只侧首微微一笑,又在下一瞬将视线转去了奇异莲花那侧,出神片刻。
冰夷顺着夙洛的视线看去,又瞧了瞧来传话的小仙神色已然有些着急但又碍于夙洛的面子而不好意思开口催促,遂冰夷开口:“二殿下且放心,六清殿中的东西,小仙会代以全数看好。”
夙洛看向冰夷,见冰夷面上挂着往日里的端庄浅笑后轻嗯一声,随后便同那传话的小仙一道去了司命星君的第一天府宫。
六清殿内,待夙洛走后冰夷面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还是挂心于那朵微不足道的莲花是么,即便是同两位星君翻脸也还是要执意护着那朵莲花么……
冰夷走近奇异莲花,视线一直锁在莲花之上久久未有撤去。
良久之后又是良久,一直沉默不语的冰夷终于开口,向着莲花道:“明明知道你的气息不属于天界,他还是要一意孤行留下你么……”
尾音渐落,冰夷手中生出灵力向着奇异莲花那处而去。
翌日。
夙洛昨日被喊去第一天府宫一直到今日辰时才回到六清殿来。
正殿之中冰夷已不见了身影。
夙洛前去看奇异莲花,但才靠近莲花一瞬便感觉到了异常,眉头一皱却是去了偏殿寻冰夷。
“二,二殿下!”
偏殿外,冰夷身边的仙侍似乎对夙洛的到来很惊讶,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但夙洛却是直接进了偏殿找冰夷。
一进偏殿,夙洛看见的竟是冰夷在为自己驱毒!
周身散发出不属于天界的瘴气以及还有那日纵身投入忘川河渡之后的寒气,夙洛忽然明白了什么,但是不听见冰夷亲口承认他却是无法相信自己的判断。
夙洛站在冰夷身后良久,一直在为自己驱毒的冰夷并未发现夙洛的到来。
在自我调息好之后转身,看见夙洛,冰夷亦是大吃一惊:“二殿下?”
“你做了什么?”夙洛的话语明明是冷的,但却带着几分不由分说的恐惧,似乎他不想听见冰夷的答案,但是却又不得不做此一问。
冰夷亦是微微蹙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夙洛的问题。
他的神色很是脆弱,可却又异常坚定地想听见一个真实的答案。
就在冰夷沉默之际,夙洛本是自然垂下的双手不由得微微紧握。
夙洛瞧着冰夷,强烈的视线迫使冰夷也不得不瞧向他,然后夙洛一字一句地问出了这句话。
夙洛问她,“那朵奇异莲花,真的是妖魔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