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韩子高所说的,高廉连夜通过暗影会向老百姓发出了消息,虽然梅长苏不在了,可是江左盟还在,江左盟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所以一夜之间,整个江陵都沸腾了。本来天下纷乱,老百姓就有怨气在,正愁不知道往哪里发泄,现在好了,昌王自己站出来,活脱脱了成了靶子。
“众卿,可有禀奏?“梁帝端坐于朝堂之上,问着一众的朝臣。因为是阁臣各禀奏内务,没有什么大事,因此司徒王僧辩和司空陈霸先都请休沐而未出席。
“臣有本奏“此时站出来说话的是御史台御史中丞参礼仪事周皓,”臣要参宗正左少卿王硕、宗正丞薛岳,塞绝天听,职案宗室屠戮大案而不奏报,以致民怨沸腾,依律当交部议处,宗正卿高适启不司察查,督导不利,依律当罚俸一年。“
“当真有此事吗?“梁帝听了之后大怒,预问宗正卿的话。
“这,微臣惶恐,周御史所述之事,虽在臣之职属,但宗正府事有巨细,臣未能一一躬亲处理,所以知道的晚了些。“宗正卿高适启惶恐的跪倒在地上奏报。
“高大人所言差矣。“集书省散骑常侍左旭上前奏报,”所谓宗正府事无巨细,如今昌王案所涉人命达数百人,已是我朝立国以来前所未有之大案,都官部都官尚书司徒衍,所辖巡城都尉府赵志均均已将案件封档交转宗正府,如果这都不算是大事,真不知道高大人所说的巨细,哪个是巨,哪个是细啊?“
“左民尚书,京城之中民怨现如何?“梁帝听了问了主管户籍的六部之一的左民部。
“臣与都官部尚书刘大人已经共同统计过了,从昨夜到今日,各部衙门前所聚请愿民众已经达数千人。“左民尚书张子琪向梁帝奏报。
“陛下,若只是宵小民众其实无甚大碍,我五兵部和巡城都尉府即能驱散,可是更加严重的是,参与此次请愿的里面还有国子学里的太学生,还有好多士林的清流,若是强行驱散恐怕会有难度。“五兵尚书郑畅上前奏事。
“驱得了也不能驱,那可都是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更何况还有太学生和清流,若真的驱了,朝廷的颜面可就真的扫地了。“周御史声声急切。
“不错,爱卿说的有道理,朝廷的颜面才是最重要的,依爱卿之意应当如何计较?“梁帝听了周皓的话,觉得有道理便继续追问。
“依臣下愚见,不如丢车保帅。“周皓以手势示意着”由宗正卿会同廷尉府、都官部三府会审,将涉案人员全部重责,则可平定民怨。“
“三府会审,总该有一个人来领衔吧,众卿以为何人可当次大任啊。“梁帝问着。
“三府会审居中颉颃的应是一班大臣,现下里朝廷之中唯有王司徒和陈司空可以领此职,王司徒素来勤谨,可以一任。“尚书省左仆射金洲向梁帝举荐了王僧辩出任昌王案的居中调度之人。
“王司徒身在名门,与昌王交从过密,以他为任恐难度悠悠众口,望陛下三思。“秘书省秘书监郎子健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那梁帝思忖了半刻,拍了拍龙座,高声的说道“朕深感吏民之所望,百姓之所怨,特命大司空陈兴国协都官部、廷尉司、宗正府三府共议会审,凡所涉之人,不论官职大小,地位如何,一律按刑严惩,不得姑息。“
皇帝的旨意传到陈霸先的府上,陈霸先自然急召陈子华等人前来议论。
“如今陛下令我主审此案,若轻若重,众位以为该当如何啊?“陈霸先还是没有体味到梁帝的意思。
“昌王一案属下已经听说过了,此事涉及不少名门大姓,尤其是是陈郡袁家的宗子袁自昌,还有琅琊王家的人也涉在案中,若真的依律严办,恐怕这人要得罪光了。“陈霸先手下的四虎将之一的周文育向陈霸先说道。
“不错,更何况这琅琊王家可是王司徒的宗家,若因为一个案子便得罪了王司徒,这个事情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徐度向陈霸先进言。
“你们也太小心翼翼了,兴国将军有陛下的圣旨在手,就应该上承天心,下顺民意,正要借这个案子扬名立万,至于那些名门大姓啊,我看打击他们一下也是好的,如今这些名门已经不像是以前有那样的势力了。“候安都说着。
“子华,你的意思呢?“陈霸先听了众人的话,还是有些举棋不定,转而问询自己最信任的陈子华。
“叔父,适才众位将军的话都有道理,这刑名的事情本来就是王司徒的职责,现在陛下将这事交给叔父,明摆着是让叔父去得罪王司徒,这个担子既然在了叔父身上,叔父就得好好的做个文章了,既然昌王案已经闹得民怨沸腾了,那么对于民怨总得有个交代,所以对于昌王和直接涉案的人,必须严惩,以儆效尤,这样才能让天心和民意都满意,也能给叔父树一个浩然正气的名声,至于那些涉案的名门大姓,叔父最好区别对待,有的予以宽纵、有的则严厉打击,让他们摸不清咱们的套路,这样名门之间因为利益不均就无法结盟对抗朝廷了,对于琅琊王家涉案的人员,叔父可以宽宥一些,并且可以去和王司徒谈,既然这个人情咱们给了,自然要让王司徒来领情才是好的啊。更何况王家和咱们陈家还有婚约在,这样也算是给亲家的面子了。“陈子华为陈霸先分析了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他还刻意的提了陈玉华和王颜的婚约,其实他是有私心的,想通过婚约的履行,早些解决陈玉华对韩子高的觊觎,反正只要皇甫楠收了韩子高,韩子高就没有危险了。
“子华所言不错,我看啊,这件事还是你随我一起处理吧。让别人办我总是有些不放心,还是你来做我最安心了。“陈霸先赞许着陈子华的计策,围在身边的四个虎将也渐渐明白了陈霸先对陈子华的器重。
众人商议完了便纷纷从陈霸先的府上离开,候安都和陈子华一同出来,候安都扯了扯陈子华的衣角,又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稍留一步。
陈子华会意了便故意放慢了脚程,待到其他人都走远了,他停下来等候候安都。
“成师兄,有何指教啊?“这候安都表字成师,比陈子华大三岁,但因为是陈霸先的嫡系部将,陈子华素来待候安都异常恭敬。
“子华,适才兴国将军听了众将的意见犹豫不决,却唯独听了你的话能够下定夺,可见兴国将军对你是异常器重。“候安都拍了拍陈子华的肩膀。
“哪里,我只不过是把众位将军的话重复一遍给叔父说一遍罢了。“陈子华笑着说。
“被兴国将军器重是好事,不过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子华,俗话说的好登高易跌重,兴国将军越是对你委以重任,你越是要谨慎,说句诛心的话,你毕竟不是兴国将军的子嗣,你这样一枝独秀的,会遭别人的嫉妒,所以千万要小心,以后尽可能的韬晦些个吧。“候安都语重心长的说着。
“除了兄长,也便没有第二人肯跟我说这样的话了。“陈子华感觉到了候安都话里对自己的关心,向着陈子华扣了扣首。
“你我是故交,不必这样客气,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我自会照看你的。“候安都笑了笑说。
“叔父将昌王一案交我措置,不知道成师兄有何高见?“陈子华拱手向候安都请教。
“其实你今日向兴国将军的建议总的思路是对的,只是其中有些地方也要慎重,你比方说,昌王虽系此案的主犯,处置的时候一定要慎重,尽量少牵连他的宗族,昌王与当今圣上的姻系太重,他宗族里像是他的妻弟又是尚书令刘曦大人的外甥,长女婿又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昭明公主的内侄,这些关系在,所以昌王的案子,涉及到王族的,尽可能的不要过度惩处,免得徒得罪人了。“候安都点拨着陈子华。
“成师兄曾履职集书省,对朝廷内宗亲的情况了如执掌,有些关系若不是成师兄点拨我是不知道的,看来处理这个案件,还是多向成师兄请教为好。“陈子华恭敬地向候安都行了个礼。
“哎,子华天纵英才自然明澈的很,我也是班门弄斧的提醒两句,不过这宗室的事情本身就错综复杂,稍有不慎还真的容易得罪权贵。你要知道有些时候,咱们这些驻外的将领,有再多的功绩,有再多的军功,只要朝廷里什么人说一句话,就能把咱们削得一干二净,自古武官从来不及文官也是因为这一点啊。“候安都谦虚的说着。
陈子华和候安都两人谈了一路,陈子华既然接手了这个案子,自然要把这里面的厉害关系都搞得清清楚楚,免得自己唐突的去做事情,真的得罪些不该得罪、不能得罪的朝廷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