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盘坐在炕上,从簸箩里拿出一个窝头咬了一口,嚼了半天才勉强咽下去。苞米面的窝头实在是太难下咽了,干巴巴的,直拉嗓子。可即使这样的饭菜,村里有的家里还不一定吃得着,苞米面里掺杂一些野菜,麦麸来填饱肚子已经很不错啦。
赵虎子听到赵天说有内情,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抄起筷子就敲了一下赵天的头骂道“小兔崽子,快点说,别光顾吃。”
赵天端起碗刚喝了一口高粱米粥,嘴里的粥还未来得及完全咽下去,冷不叮的被赵虎子的敲打吓了一跳。一时忍耐不住,一口热粥全喷了出去,给对面坐着的佐藤介夫来个天女散花。只见那汤水顺着佐藤介夫的脸颊就顺流而下,而他的头发上还散落着十几颗高粱米粒,就像一粒粒小珍珠一般闪闪发亮。
赵虎子顾不得一脸懵逼的赵天,他气得暴跳如雷。好吗,问你一句话,至于这么大反应吗?都喷到人家日本人头上去了,真是,真是,太糟蹋粮食了啊!
“小瘪犊子,你反了天是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今个不仅上房,还给我上脸啦。”赵虎子这个来气啊,如若平时也就罢了,今个还有个外国友人在场呢,不是给我丢脸吗?想到这里,他蹦下炕就要找笤掃疙瘩揍赵天。
“赵君,请息怒,他还是个孩子,你不能这样对待他。”被喷了满脸米粥的佐藤介夫看到这爷俩的架式,不明所以,,以为赵虎子真要揍赵天,顾不得擦拭急忙拉住赵虎子。
“那啥,佐藤啊,你别拉我,谁拉我也不好使。今天这小兔崽子不收拾,能反了天啦。你别拉我,你别拉我啊,再拉我,我和你急啊。”
“赵君,我没有拉你啊。”佐藤介夫一脸黑线的看着赵虎子的表演,刚才自己只是拉了一下便松开了,没想到赵君还是一名合格的演员,这张牙舞爪的气势仿佛有十头牛都拽不回来他。
“呃,那啥,好吧,赵小天,今天看到佐藤的面子上,饶了你这一回,记住了没?”赵虎子很是听人劝,顺着佐藤介夫递来的杆子就顺势而下,没有一丝犹豫。
“爹,我知道错啦,佐藤先生,十分对不起,刚才我......”赵天也很聪明,看得出老爹在表演给佐藤介夫看,也顺着赵虎子的杆爬了上去。
“呵呵,没关系,没关系。”佐藤介夫也不是傻子,看得出这爷俩拙劣的表演给自己看的。中国人还有句老话,叫难得糊涂,今天自己也难得糊涂一回吧。
赵天下地给佐藤介夫打来了水和布巾,直到佐藤介夫今天洗过了第二把脸,三个人才正式的吃上了饭。吃饭期间,赵虎子禁止赵天再说话,直到饭后赵天才把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什么,你怀疑是李老抠拿走的怀表?”赵虎子听到赵天的话不禁问道“你有啥根据说是李老抠拿走的?”
“赵君,这李老抠李先生是?”
“啥李先生啊,就是俺村里一个土财主,你昏迷的时候他也在。俺给你讲讲这李老抠啊。佐藤,你说李老抠咋就这么抠呢?俺就欠他两块大洋,他追了俺要了快二十年了。也不是俺不还啊,可是就不知道他咋算滴,俺就是还不完。要不,您帮我算算?”赵虎子给佐藤介夫讲起了自己的心酸史,越说越有离题的意思。
“爹啊,你还听不听啦。不听我不讲啦。”赵天心里这憋屈,想说几句话吧,总被这事那事的打断,还让不让人说话啦。
“佐藤,那李老抠的事咱俩改天再唠,先听小天的。”赵虎子急忙转移了话题,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们想啊,当时佐藤先生昏迷的时候,咱家屋里只有四个人。我,爹你,方秀才,李老抠。哎,对了,佐藤先生,您确定您的怀表没有丢失过?”赵天说到一半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向佐藤介夫。
“我很肯定,我在昏迷之前我的怀表没有丢失,因为我清楚的记得我把怀表链系在我的马甲扣子上的。”佐藤介夫回忆了一下,然后很肯定的说到。
“喔?那我们看看你的马甲上有没有什么痕迹。”
佐藤介夫听了赵天的话,把外面西装的扣子打开,敞开了怀露出里面所穿的马甲。赵天几人凑近一看,果然不出所料,马甲上少了一个扣子。一看就是被人生拉硬拽掉的,上面还残留着线头呢。
“果然如此,那这就说明什么呢?”赵天说到这里一顿,故意卖着关子。
赵虎子不愧为赵天的爹,很是配合的问上一句“这说明了什么?”
赵天看到自己老爹很是上道,眼睛里充满了赞许,还想再装神弄鬼一番的时候,看到老爹不耐烦的冲着自己瞪着眼睛。赵天急忙把脖子一缩说道“这就说明,我们其中肯定有人趁佐藤先生昏迷的时候把怀表拿走啦。”
“切,还用你说,那你为什么说是李老抠拿走的呢?难道不是方秀才?”赵虎子表情很是不屑。
“你想啊爹,屋里四个人,我和爹是肯定没有拿的。佐藤先生,我敢向上天发誓,如果我们爷俩拿了,让我爹上山打猎再也打不到兔子。”赵天头转向佐藤介夫,信誓旦旦的举着手发誓道。
佐藤介夫听了,也不由点点头,他心里是相信赵天的话的。虽然与这家人接触不长,但这家里人的秉性他也看出来了,都是忠厚善良的人。咳咳,还是都是善良的人吧,忠厚这个词好像形容这爷俩也不那么准确。
“小瘪犊子,你发誓就发誓呗,咒俺打不着兔子干啥,打不着兔子你吃啥,喝啥。败家玩意!”赵虎子对赵天的誓言很是不满意。
“嘿嘿”赵天讪笑着又接着分析道“方秀才这人虽说迂腐,酸气十足,但对偷鸡摸狗之事是不屑去做的。要是来福在这,不用怀疑,肯定是来福做的,他这种连小孩子饭碗都抢的人,啥事做不出来。”
“小天,这方秀才是哪位?来福又是谁?”佐藤介夫有化身赵天好奇宝宝的趋势,直接甩出来两个问题。
“方秀才是村里的一个老秀才,您昏迷的时候他也在咱家,至于来福吗......等我爹到时候和你唠。”赵天又一次被打断话语很是不开心,但是佐藤介夫问他又不能不答。
“喔,好的,你继续”佐藤介夫也做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听赵家小神探分析案情。
“那么,排除了方秀才,就剩下最后一个人了。那就是......”
“李老抠”赵虎子和佐藤介夫异口同声的开口说道,说完两人还惺惺相惜的对视了一眼,心里同时在想“英雄所见略同啊”
赵天很无奈的白了两人一眼,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吗?
“对,小天说得对,肯定是李老抠,这家伙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好心出主意的。你们想啊,跟他要麻黄汤的药材他不给,最后没办法了才说出来让咱们煮姜汤给佐藤喝。由他的脾气,这可能吗?当然不可能啊,他怎么会让别人白占便宜呢?所以他肯定趁我不注意,把怀表给拿走了,我说当时他走的时候那么开心,还唱起了二人传呢。”赵虎子分析的头头是道,没想到他这么胡猜,竟然把真相猜得八九不离十。
由此可见,一个人平时的人品有多重要。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敌人啊。
“那我们怎么办?听你们这么一说,李老抠这个人肯定很抠门,想从他那里要回怀表肯定是很难的。哎,要不算了吧。”佐藤介夫听他们找到重要怀疑对象,但又想到李老抠这个名字,就知道这人不是好相与的,心里想找回怀表又没有什么信心。
“算了?那肯定不行,凭啥他说拿走就拿走啊,再说从俺家里拿东西都不打声招呼。不能这么算了。”赵虎子来回扑棱着大脑袋表示不同意。
“算,肯定不能算的,但我们得想个办法,不能直接去要。直接去要,李老抠肯定不会承认他拿走的。从他嘴里抠出东西来,比上天还难。”赵天摸了摸下面根本没有毛的下巴,装成一个小大人似得沉思着。
赵虎子和佐藤介夫看着赵天沉思的样子,心里也静了下来,都低头不语想着有什么办法能从李老抠手里把怀表拿回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土炕上三个人摆出各式的姿势化身为思想者,屋外的秋风打在窗户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静谧的环境下显得十分刺耳。
“有啦”赵天突然打了一个响指兴奋的说道。
“什么办法,快来说说?”那两位思想者的思路被赵天这一声兴奋的响指所打醒,就好像被催眠了人忽然清醒过来一般。
“李秀娥,她能有办法?”赵天肯定的说道。
“李秀娥?她是谁?”佐藤介夫先反应过来,转着头看向赵虎子。
赵虎子无师自通一般,像西洋人那样耸耸肩,意思是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李秀娥是谁。
“李秀娥是李老抠的闺女,上次我和她有过一次接触。”说道这里,赵天些脸红,他想起了被李大小姐放狗吓得藏到树上那段可悲可泣的历史。
“喔,那你说说,她能有什么办法。”赵虎子和佐藤介夫根本就没在意赵天脸上的潮红,还以为是赵天兴奋所致,他们哪能想到赵天能有这么悲催的故事呢?
“李老抠虽然抠,但是对他这唯一的宝贝闺女却是疼得不得了。而且,李大小姐心高气傲,自以为聪明,所以对别人都不放在眼里。并且,她家有一只大黄狗,是她的宝贝,只要我们想办法和她打个赌,让她输掉。那,怀表不就回来了,嘿嘿。”赵天像一只小狐狸似得阐述着他的主意。只不过当赵天提起那只牛犊子般大小的大黄狗,赵天心里就恨得直咬牙。
他所说的这些都是从杨寡妇那里打听来的,他自从吃了李大小姐的亏之后,就拼命打探小魔女的消息。杨寡妇曾在李老抠家做过衣服,同李大小姐接触过一段时间。所以,这些信息还算是准确。
“那我们得想个办法让这李大小姐输,从哪里下手呢?”赵虎子对于这个主意不是很看好。
“我们这样,从那只大黄狗那里打主意,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土炕上三只狐狸的脑袋凑到了一起,时不时的还发出贱贱的笑声,透过单薄的门板传到屋外,传到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