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的火光将一片黑暗的小镇装点的斑驳而安静,那些昏黄的灯光从人家的窗户中投出,露出了安然的烟火气。
将雨蓉送回家后,志远心情沉重的走在街道上,两边的建筑依稀投出几缕昏黄的光亮,像是瞌睡的人眼,沉沉欲睡。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一个又一个曾经繁华的铺子,而如今却落得萧瑟与凄凉。在一处门前,志远停下了脚步,他端看着紧闭的大门,走上前想敲门,但手却如何再也动不了了。这是李若风的家门,虽然这一年里志远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但是对于自己从小的玩伴,对于发小,当往事如烈酒般涌上心头,还是足以让人沉醉。他放下手,轻轻的叹了口气,若风后半年怕是要结婚了,我却不知道还在何方。他苦笑了下,看了一眼大门后,转身离开。
热闹的人群已从杨家的大院离开,帮工们早早的收拾好了院子,将桌子板凳放在了一处堆杂货的偏房。此时的杨家大院里冷冷清清,再也没有了白天时候的热闹,帮工们也都休息了,明天又会是忙碌的一天。
志远从街道回来,在大门边阴暗的火光中打量着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院子,他的满眼都是被火光揉碎了的黑暗,将院子安静的暗影投递在心里。太多的往事在火光的跳跃中,安静的浮现在眼前,那时的杨家,一家人和和睦睦,也没有这么多不顺心的琐事,二哥也还在家里对他关心备至。所有的美好仿佛如尖刀般撕裂着志远的心,乱世风云里,或许注定要颠沛流离,可是此去经年,何时能再回来呢?志远在黑暗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再一次转过头看了看杨家的大门,这些年岁月里,它就像一个忠诚的侍卫一样,守护着杨家走过春夏秋冬,风霜雨雪,在昏暗的灯光里,它的身影依旧伟岸。
杨家里很是安静,所有房子的灯火也都熄灭了,志远回房,匆匆洗了把脸也安然睡下。整个小镇也都暗了下来,被一股墨色包围着,逐渐沉睡。
灯火的光亮从杨承林的书房窗户里静默透出,照亮了窗户下面的一团葱郁的绿草。亮光像是萤火虫一样在黑暗中闪动着,又像是布满忧愁的眼睛,低沉昏暗。
书房里,杨承林静倚在椅子上,他抬起头看着窗外的繁星,表情淡然而忧愁。比起几十年前那个气度不凡的热血少年,此时的他两鬓渐白,在岁月的奔波中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激情活力,而他脸上沉淀的,却是厚重的,一种严父的形态和依然沉重的正气。微风将烛火吹的一阵抖动,杨承林的面容在火光下明暗着,写满了悲伤的流离。
对于这个小镇,对于这里的点点滴滴,或许这位在江湖上行走了大半辈子的人物会更有感触。远远的传来几声狗吠声,将夜的静谧似乎又加重了几分,杨承林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太多的回忆和不舍撕扯着他的内心,像是所有的东西都要告别一样,这样的安静里透满了浓郁的伤感。几十年的光景在眼前慢慢的浮现,从青涩的少年蜕变为沉稳刚毅的一家之主,有太多的事与刻骨铭心的经历在心中流淌。可是乱世如此,农民流离失所,各地刀匪横行,政府慵懒腐败,杨承林紧紧的皱着眉头,向远方遥遥的眺望着。
穆梨花从卧房来到书房门口,她看着这个曾经威震一方的男人正暗自神伤,自己也心有不忍,眼角浮现出几许泪光。她轻轻的走过去,眼中满是关心的神色,将一件长袍披在了杨承林身上,杨承林回过头来正好与她相望。两双眼睛深深的盯着彼此,杨父拉着杨母的手,紧紧的攥着。
“哎——,罢了,罢了。”杨承林看了一眼窗外,长长的叹了口气,像是一声无奈的呼唤一样,在周围传扬着。
杨家最后的一点光亮也熄灭了,整个大院陷入了黑暗中,在微风的吹拂下,整个院子安静而默然。或许今夜,注定有人无眠,又或许在今夜,有人注定要辗转反侧。
风儿将最后的光亮一点点揉碎在黑暗中,随着思绪逐渐飘远。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一条亮线划贯了整个天际,像是一条银线一样,将天地缝织起来。
杨家的帮工们早早便起来了,他们打着火把,将要带走的东西一件件的搬出,用绳索捆绑在驮马上,这些驮马被用好料喂了整整一天,此时像是刚出生的马驹一样,浑身透满着活力。
小镇还在暗光中沉睡不醒,连空气中似乎都填满了安静。杨家门前火光大作,铁辉也早早的醒来,让一众手下帮着杨家的帮工们搬着东西。此时的杨家门前已经长长的排起了马匹的队伍,在暗光里犹如一条蛰伏的长龙,将杨家环绕其中。
在一片嘈杂声中,天边的光亮逐渐爬上了天空。杨承林听到嘈杂声,早早的醒来,面对种种离别的思绪,他一刻也没合上双眼,面色里满是忧愁和困倦。
太阳在天边探露出半个脸庞来,将温柔的光色泻满整个天地,让整个小镇都氤氲在一片祥和的光辉里。经过几个小时的忙碌,时间已是清晨时分,所有的驮马上都被绑上了要搬走的东西,队伍长长的排在杨家大门口。帮工们都已经上了马,每个人都骑着一匹马,随着最后一批东西放好,杨家的商队整装待发,又一次将要踏上遥远的征程,随行的家眷们被安排在了马队中间的地方,和队伍紧紧相连,一个马车接着一个马车的排在一起,志国和志远分别留在马车队的两侧,他们没有在商队里,而是负责保护人们的安全,两柄大刀分别背在两人的身后,看起来威风凛凛。
在一阵微风中,杨家的大门“哐当”一声关闭了,随即是大门上锁的声音。漆黑的大门在朝阳里折射出陈旧的颜色,但厚重感却浑然悠扬。杨承林从门前走下,径直来到头马边,最后看了一眼杨家大院后,一个跃起就上了马,惹得马一阵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