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和谭韬略作商议后提出想要午睡的请求,谭韬看了一眼挂钟,道:“距离天黑还有四五个小时,你睡会吧。不过你就不要去宿舍了,在我的床上休息,洗漱用具我已经差人去准备了,”
洛阳无可奈何地看着谭韬,发现对方下达完命令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反应,自顾自地拨起了固定电话。洛阳一咬牙,仍是讲道:“谭局,我们的计划大概在晚上十点钟开始,您难道不休息会?要不还是你睡这里,我去宿舍待着吧。”
“喂,小刘,稿子写好了吗?嗯,拿来我看看。”谭韬挂断电话,盯着洛阳说道:“你以为我今天除了陪着你就没别的事了?案件调度、指定管辖、马哲学习这些事情我忙都忙不过来,哪有闲工夫睡觉。对了,我记得你是侦察系毕业的?这样,等你睡醒以后替我审阅一些文件,都是下面反馈上来的实战技战法,挑出好的再给我看就行了。”言罢,谭韬从抽屉里掏出一支笔,老神在在地看着房门。
很快,综合科一科的刘科长推门而入,看到洛阳后,他眼中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恭恭敬敬地把稿件双手递给谭韬后端立于桌前。当洛阳的目光转来时,刘科长微微颔首,算是问过好了。
学生时代读过很多史书的洛阳一直认为,中国古代史上最有影响力的人绝对不是武将或是皇帝,而是那一位位腹黑到神鬼莫测的文人士子。古代武人以武犯禁,终究不过是飞蛾扑火,而那些文人弄权,总是能掀起腥风血雨。带着这种先入为主的观感,洛阳对于这位市局第一笔杆子态度鲜明,就是敬而远之。他微笑回应对方的致意后,转身走向立柜之后,躺倒在了床上。
床是木板床,很硬,但洛阳十分喜欢。从小跟着爷爷奶奶一起住的他,冬天不开暖气,夏天没有空调,睡木板床、骑自行车,一样过的怡然自得。屋内谭韬就文章的几个要点和李科长交换了意见,对洛阳丝毫没有避讳。待李科长离开后,洛阳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那头,爷爷已经拿起了话筒。在那个不大的一居室里,此刻共有八个人在座,有些拥挤。在老人通话的时候,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望着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喂,爷爷,能听到吗?”
“能啊,小洛啊,怎么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我手头还有点工作要做,赶明天下午的高铁去找你们。”
“哦,好好。你同事们都和我说了,你立了功受了奖,组织给你这个旅游休假的机会,你要好好珍惜啊,抽空请同事们吃个饭。”爷爷笑着说道,“你爹你妈你奶奶都在,我们马上出发了。”
“嗯,你们路上小心。我先忙了。”
“好,你自己也注意安全。”老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了笑容,道:“凡事注意安全。”
洛阳握着手机沉默了,半晌后,他轻轻道:“嗯,放心吧。”
通话结束后,谭韬端着茶杯走到了洛阳床前,见洛阳愣神了,便问道:“怎么了?”
“我爷爷应该已经看出来这次情况异常了。”洛阳苦笑道,“他那辈人很勤俭,每次和我打电话都是长话短说,想给我省电话费。今天居然主动给我介绍家里的情况,还嘱咐我安全了。”
谭韬没说什么,转身走回到办公桌前。他把文件铺开,正欲阅读,余光扫到了桌上的一个相框。相片上印着一家三口,正是自己和妻儿一起的照片。他看着妻儿那幸福的笑容,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
“附近宾馆从午后迄今新增住宿人口七十八人。”马芸芸双眼盯着电脑屏幕,一边飞快地打字一边飞快地说道:“外地人口六十人,有犯罪前科的四人。”
站在她身后的王晨熙点点头,道:“好,继续统计。”
另一边,裴毅荣拿着一张A4纸走了过来,道:“王处,那五笔款项均经过了多次转账,目前暂时告一段落,这些是现阶段最终账户的信息,我建议立刻联系当地警力做好准备,一有取款动向我们立刻下手。”
王晨熙接过A4纸,入眼的尽是些账户数字,他们被裴毅荣用递进式的结构图呈现出来,很好地显示出每一笔款项的流动轨迹。王晨熙沉思少许,道:“我同意。这样,你拿着这个去找谭局请示,请他给各地市的刑警支队联系。”
裴毅荣拿回A4纸,也不废话,转身小跑着离开。
这时,岳镇叫唤了两声王晨熙的名字,王晨熙即刻走了过去。
“王处,我建立了一个搜索模型,只要这个网络交易平台愿意开放权限,一旦有人以洛阳为收货人,我们这里就会立刻得到提示。”见王晨熙皱起了眉头,岳镇道:“不过他们不开放也没关系,我可以黑进去。而且能够做到无痕。”
王晨熙微笑着看着岳镇,看的岳镇觉得有点恶心,他立刻明白了王晨熙尽在不言中的那个决断。岳镇一蹬地面,转椅华丽地转身。面对着整个市局配置最高、权限最高的台式机,岳镇化身为了一名顶级钢琴师,在他修长的十指之下,一个个按键如同琴键般此起彼伏,成就匪夷所思的“曲调”。这曲调如同流水潺潺,渗入了坚固的防火墙之中,悄然无声地将一个程序安装进了某网络交易平台的系统里。
王晨熙干咳了两声,忽略了这小小的逾矩,权当作紧急避险。他拨通电话联系上了裴磊,问道:“情况如何?”
“梁斌进去之后,咱们组的特情人员能用的太少了,目前没有反馈回来任何有用的信息。”正在户外便衣巡查的裴磊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一边小声道:“马芸芸反馈过来的四名有前科的住宿人员情况我已经掌握,准备一个一个进行核查。”
“好,我相信你的眼光。”王晨熙顿了顿又道,“晚上住宿人员应该会激增,我打算到时候联系所队的治安民警到宾馆开展清查工作,重点是检查那些不按实名登记的住宿情况。到时候你就回指挥部歇一歇,等到十点钟再开始正式行动。”
“十点钟?有什么安排吗?”
“嗯,谭局制订了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具体情况等你们把基础信息采集完毕,我们在指挥部再行部署。”
裴磊挂断电话,他看了眼手机时间,目前是下午三点整。
晚上九点整,市局三楼的会议室内,谭韬居中而坐,左手边是王晨熙,右手边是刑警支队的支队长梁广明。洛阳和梁广明的儿子梁封是同舍舍友,加之文鸣一案中两人有过接触,所以再次见面也省去了介绍一环。谭韬抬抬手,示意王晨熙介绍情况。
“第一,对于杀手组织的账户跟踪已经有了眉目,孟继凯全权负责对他们窝点的调查和缉捕。现在他在隔壁的会议室,和其他兄弟城市的刑警队员视频联系、策划行动。”王晨熙竖起第二根手指,道:“第二,岳镇在大白鲨指挥部会同部分网侦民警,一起负责对于悬赏渠道的封锁,可以确保不会再有新的杀手参与此事。”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我们要主动出击,缉捕现存的五组杀手。晚八点钟,治安支队及当地派出所警力对辖区内所有宾馆和网吧进行检查,带回使用他人身份证上网、住宿人员共计十三人,目前由治安支队负责对他们的询问工作,以期发现杀手。另外,根据视频监控,发现周围出现的陌生人中,有三人总是在市局附近徘徊张望,我们已安排专人对他们进行监控跟踪。最后,我们也在周围安排了便衣同志,他们分别位于烟酒店、便利超市等商铺中伺机行动。”
“很好。”谭韬对梁广明说道,“老梁,你部署一下待会的行动。”
“好。”梁广明合上笔记本,不紧不慢地说道:“十点整,我们会在谭局办公室内点燃化学制品,造成失火的假象。之后,谭局会和洛阳一起下楼,谭局将就地组织灭火工作,而洛阳则要从正门离开。也就是说,我们要假装有人对洛阳进行过一次谋杀。洛阳离开时,将会有两名特警同行,但他们刚到大门口,就会有三名杀手冲上来进行刺杀,不过这些杀手也是我们的特警同志。在那个时候,洛阳将不得不一个人逃离,而那些藏在暗处的真正杀手们也就有了机会。”
“反过来说,那也就是我们的机会。”梁广明说道,“会后,你们要立刻按照这份分工详单落位。有人要去街上扮演路人,有人要去店铺里扮演商贩,有人要在高处进行监视,有人则要去各个宾馆保安室待命。考虑到杀手们来自五个组织,他们行动的时机肯定分先后,但在刺杀机会出现的时候,他们一定会露出破绽,望你们细心观察。”
谭韬待梁广明部署完毕后接过话茬,语气凛冽如寒冬之冰川,道:“今晚的思路是,发现嫌疑人就立刻动手,具体的身份核实留在之后去做。我提醒你们,这次的对手极度危险。我的最高命令是,你们一个人都不准死。明白了吗?”
会议室内在座的其他三十名干警齐声道:“是!”
谭韬拿起桌上的数码对讲机,道:“所有人开始落位,记住,谁都不准死,明白吗?!”
没有人回答,因为他们都在秘密的行动。
但所有人都会回答,以他们渴望取得的丰硕战果。
城市的另一端,孙若寺躺在巨大的鹅绒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虔诚地望着天花板上的一副油画,画面正中是一个穿着马裤马靴的美丽女子,她包裹在黑色马术手套中的右手轻轻撩起鬓发,露出了白皙的肌肤和弧度完美的耳。被艺术凝固的那刻时光里,她牵着一匹白色的骏马,在草原上沐风而行,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夺尽了远天晚霞所有的美艳和光华。
“如果你不属于我,那就去死啊。”孙若寺轻声道,“我会把你在乎的人一个一个全部杀掉。嫣然……”
孙承明白了孙若寺的意思,鞠躬致意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