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
只听婢女房里,一声尖叫,青婵汗淋淋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额上,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的一丝月光。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要不要把这个人命关天的大事告诉皇后娘娘?
不说,她就像枕着一颗炸弹睡觉,若是说了,死的可就是一大群人。
虽说她是皇后特意按排在兰妃娘娘身边的人,可是这两年来,兰主子并没有亏待她。上一次的事已经让她寝食难安,自觉罪孽深重了。若是再让她对兰主子下次毒手,无论如何,她也是下不去那个良心的。
但,有朝一日被别人发现那冷姬并没有死,估计整个兰若宫都会血流成河。
因此,对于此事,她得斟酌了再斟酌才好。
面对着皇上的冷暴力,皇后何玉锦快疯掉了。
她想去同众妃争,想去同她们抢,又或者用后宫之首来力压她们。可是,有用吗?她们侍不侍寝那完全是皇上的意思,她去争去抢只会失了她身份,只会让人白白看了笑话。
难道她就任他这么抹去他们父女俩的功劳,对他们的苦心视若无睹吗?
此时此刻,她真想冲到兰若宫,抓过那小贱人,狠狠地赏她几个嘴巴子。
“兰妃娘娘到!”正当她气得差点儿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时,只听殿外来报,兰若宫里的那位竟然来了。
她是来特意看她笑话的,还是来向她示威的?哼!就算她再得宠,也只是个妃是个妾,她要想整死她,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何玉锦尽量平了平心绪,高高地昂着头端坐在凤椅上,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她尊贵的皇后正室身份。
希兰走进大殿,一如既往地谦卑地低身福了福身子。
可何玉锦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让她平身,给她赐座。而是就那么让她半蹲着。
希兰深知最近皇后对她颇有怨言,她也并不敢对此表示不满。
她今日所来,就是为化解她们之间矛盾而来的。
“娘娘,”她弱弱地唤了一声,“臣妾最近听常出入宫中的内侍说,城外河边的画舫里有一位身怀绝技的舞姬,她不仅舞姿优美,而且善于心术,可以只闻声,只相面,就能看出其心里在想什么。所以,臣妾想,说不定皇后娘娘需要这么个人呢?”并小心翼翼试探道。
何玉锦一听,满腹狐疑地看着她,
“哦?有这等奇人,那兰妃你可是见过。”
说不定这个小贱人就是利用这个舞姬把皇上笼在兰若宫,不肯移步的。
“回娘娘,臣妾没见过。臣妾只是透过内侍寻问了她几个问题而已。不过臣妾想,她倒是个难得的人才,臣妾想把她买进宫,以后教教臣妾跳跳舞也好。”说着说着,希兰似乎胆子大了些,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哼,有此等女子,若是为她所有,那么以这后宫不是迟早会被她占去吗?
“哼,想要进宫必须得过本宫这一关,不过说来,本宫倒是真想见见这位奇女子。”
听皇后这么一说,希兰心里便有了底,
“臣妾知道皇上跟娘娘之间有些误会,臣妾就想,说不定那奇女子可以化解娘娘跟皇上之间的矛盾。所以臣妾抖胆,那女子今日已被臣妾重金收买,此刻正在大殿外候着呢!”
何玉锦一听,
“召进来看看。”心里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而这时,希兰反倒是犹豫了。
“娘娘,臣妾想,是不是把皇上也请过来......”她边说边盯着何玉锦的眼睛。
她知道,只有皇上才是她真正的软肋。她不是不爱皇上,只是爱错了方法而已。
何玉锦一听,当即同意。
那奇女子着一袭红纱,戴着面纱,像只蝴蝶一样,翩然走进。因为蒙着面纱,只能看到她的眉眼,所以无法看到她真实的模样。她的眉眼周围点缀着小小的花钿,眉间点着一团似火焰般的赤色图形。看起来妖艳极了,妩媚极了。
原本想拒绝的赫连煜在听说青鸾宫里来了一位奇女子后,犹豫了片刻,便点头应允。
而此刻,青鸾殿内乐师已然准备好,舞池中央是一朵盛开的红莲。
赫连煜大步流星地走入大殿,何玉锦与希兰忙福身施礼,并将其迎入正座。
丝竹琴瑟顿时此起彼伏,抑扬顿挫,声声朗朗间,一位红衣女子从天而降,徐徐轻落于那红莲之上。裳短而裙长,盈盈一握的柳腰在舞动间若隐若现,刹如白锦,深诱人心。就连站在一旁的太监内侍都看得目瞪口呆,舍不得移目。
那红衣女子,玉足轻点,仿若水中伊人。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低回莲破浪,凌乱雪廪风。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唯秋捉不住,飞去逐惊鸿。用尽所有美好的字句,都难以形容她的美,她的妖娆。
真是天上有,人间无的尤物。
希兰侧目瞧了瞧赫连煜,原本心不在蔫的他,此时此刻正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见赫连煜用如此陶醉的眼神看着那舞池中的尤物,何玉锦虽然心里很不舒服,可一想着日后那妖媚之女会为她所用,便也就不想再斤斤计较了。
男人,毕竟是喜新厌旧的,想来,他很快就会忘记那冷妃,投入一段新的感情中吧。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此,希兰的心里酸酸的,痛痛的。突然间很害怕失去如今所拥有的幸福与温暖。很害怕那漫漫长夜里,独守空闺的冷寂与空虚。
她知道,皇上一定会喜欢上舞池中的那个女人。
从来不相信感觉的赫连煜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有一种好强烈好强烈的感觉,感觉那舞池中的妖娆女子好熟悉好熟悉,那种似曾相识之感让他觉得她们就是一个人。尽管那舞池中的女子性感妖娆得像个尤物,尽管她那魅惑的眼神可以勾魂摄魄,她们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他却实在没办法不把她们联想到一起。那身姿,那眉眼,简直太像了。即便那妖娆尤物的眼周点了妩媚的花钿,仍然掩饰不了他那种强烈的感觉。
尽管他心里清清楚楚,她已经死了,已经当着众文武百官的面被他所赐死了。
他扬了扬唇角,冷笑着摇了摇头,
“我怎么能有这种感觉呢?她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没有人可以替代她。”他喃喃自语道。
何玉锦与希兰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心中都无比忐忑,因为接下来的一幕,将决她们的定荣宠或者生死。
正当一阵“邪风”将要刮入舞池,吹向那妖娆女子之时,赫连煜蓦地站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妖娆女子,起身离座,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此刻,所有人都呆住了,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一个,看着皇上朝那妖娆女子走去。
丝竹琴瑟骤停,那妖娆女子曼妙的舞姿也瞬间僵住。
眼看着皇上离那妖娆女子仅有一步之遥,却骤然停下,紧紧地盯了她半秒,蓦地抬手,一把扯掉了她的面纱。
当那女子的真面目完完全全的展现在赫连煜眼前的时候,许是太意外,又许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继而眉间轻敛,
“你,你......”不知是惊是喜,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妖娆女子婉尔一笑,轻轻福了福身子,
“皇上万福。”她声若碎玉,婉转动听。
她竟然笑了,她从来不笑的。
如果不是同一个人,她们怎么连声音都那么像!
“冷姬。”赫连煜脱口而出。
那妖娆女子又是婉尔一笑,左脸颊上还露出了一只深深的酒窝,
“回皇上,臣女叫婉清,如果皇上愿意叫臣女冷姬,那么臣女也很乐意接受。”她清脆的声音好似清风荷露拂过他的心尖。
这世上如果有相貌一模一样的人,也不可能相像到连眼神也一模一样。
尽管这妖娆女子满脸笑意,可仍然掩不住她眸底的清冷。
况且,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算是孪生姐妹也不可能长得如此像。
“你就是冷姬,不要再装了。”突然,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双眉紧拧,复杂的眸光犀利而灼热。
那女子眸光一沉,
“皇上,你仔细瞧瞧,我真的跟你的冷姬长得像吗?”她边说边淡然地缓缓地侧过脸,耳垂的下方,雪白的脖子上刺着一朵火红火红的彼岸之花。“这叫做死亡之花,是我族人特有的标志,打从我生下来就有,我想,就算长得一样,她一定不是我的族人吧。”
一时间,赫连煜迷惑了。
虽然她们长得真的很像,可是性格却是截然相反。冷姬不苟言笑,惜字如金。而这婉清,不仅能言善辩,而且总是有一抹媚笑挂于唇角。人的性格是与生俱来的,即便后天可以改变,也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何况......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像的人呢?父亲明明亲眼看着那个妖女死的。
此时此刻,何玉锦比任何人都要惊讶。但事已至此,她只希望眼前这个妖冶的女子跟那妖女一点关系都没有才好。
站在一旁提心员胆,战战兢兢的希兰觉得自己此刻就好像站在悬崖这儿上,一个不小心,就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了。
所幸,那莫婉清一切都应对自如,皇上除了迷茫与疑惑,并未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