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敏紧紧贴着墙壁,眼巴巴望着明灿,明灿双手明明已经搭在了她的脖子上,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短促的口哨声,明灿竟然愣住了,默默看了顾敏一眼,从她眼前消失了。
那口哨声清亮悠扬,在暗黑的夜空中,更显得空灵,我耳朵竖起来,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然而这之后再没有其他声响。
四周很安静,正因为这死亡一般的寂静,才让我更加恐惧,我们困在这个坟地里边,中间还隔着一道无形的墙,互相不能照应,此时要是鬼怪出没,则我们必死无疑。
我望了一下远处,黑漆漆的,看不到一点轮廓,也分不清自己究竟置身何处?我紧盯着那四个坟头,然而此刻它们异常平静。
顾敏还在探头到处找着明灿,她是害怕归害怕,却也想一了百了,见明灿又藏起来了,脸上就禁不住有些气恼。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问我这儿是哪儿,我摇头说我不知道,她眼神有些涣散,好像此刻无法集中精神一般。
夜,还是死一般寂静!
忽然头顶上一下聚集了好几只的乌鸦,这些乌鸦盘旋在我们头顶上不足半米的距离,哀嚎着,声音犀利无比,刺破了寂静的夜空。
顾敏皱着眉头驱赶那些乌鸦,然而她的举动遭到了强烈的打压,本来在我这边的乌鸦,竟然扑楞着翅膀,一起朝着顾敏飞了过去。
不论情况的袭击了顾敏,尖利的爪子抓的顾敏是披头散发,那犀利的一连串啄击,几乎将顾敏的头皮扯下一块来。顾敏哭爹喊娘的慌乱挥动手臂,然而却毫无作用,根本就抵挡不住乌鸦的连番攻击。
很快顾敏就被抓啄的身上到处是伤,嘤嘤呜咽着缩成一团,任由那些乌鸦鱼肉,然而奇怪的是,当她放弃抵抗之后,那些乌鸦竟然也消停了。重又在我们头顶盘旋着,一圈又一圈,乐此不疲。
乌鸦的盘旋更像是一个仪式,它们对于打扰者会严厉惩戒,直到对方安静下来,才会罢休。
顾敏身上都是抓痕,每一道都鼓起来,像是伤疤一般,触目惊心,我喊了好几声,都不见她回应,她一直埋低头靠着墙壁,纹丝不动。
起来,起来,游戏继续!
突的一声叫唤,把我震的一下站起身来,我头上也被乌鸦抓了几下,我护着头没动,乌鸦在瞬间飞走了,扑楞扑楞的朝着黑暗处飞去,隐没进去不见了。
那黑暗的前方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张着大嘴,吞噬一切靠近它的生物,而我感觉那些乌鸦被刹那吃的干净,点儿声响都没有发出。
太可怕了!
而那个呼喊我们游戏的声音,要更可怕一些,在这声音响起来之后,一直纹丝不动的顾敏却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起身。同手同脚走着,在那是个坟墓跟前转圈,她走到一个坟头就咳嗽一声,紧跟着又走去下一个坟头。
形同傀儡,本身似乎已经毫无意识知觉,只知道要反复的做着这样一件事情。她神情呆滞,还不时发出一两声渗人的傻笑。
余下我站在那儿,不知该何去何从。
口哨声又一次清亮的传来,我愣神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从声音上判断,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我极力想要看清远处,却毫无所获。
顾敏还在走着,她直挺挺的身躯,机械的重复着那些动作,我看着心头发慌。
东面的坟头突然飘浮起一团雾气,那雾气腾腾上升,很快就将整个坟场包在其中,雾气里边仿佛有一只手,那只手无比巨大,叉开五指,正朝着我伸过来。
我瞪眼瞧着这只手,它越来越近,几乎到了鼻子跟前,我后退了好几步,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愣是一滑,身子往后仰,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我双手背后,撑着地面,却感觉摸到了什么很粘稠的东西。
抽回手对着月光仔细一瞧,顿时血液翻滚,青筋暴跳,心脏擂鼓般乱响,急速的就差撞破胸腔了。
血!那粘稠的东西竟然是血,还蔓延着一股酸臭味,我徒然间明白了,这是尸体身上的血。
就在我低头的间隙,我赫然看见躺在我左手边的一具尸体,那尸体已经腐烂的没了样子,看不清面貌,一群乌鸦围着他,在啄食他身上的烂肉。
我看到一只乌鸦刺破了他的心脏,那其中流出来的黄橙橙的液体,伴随着一股血腥味,令人作呕,那上边凸现的血管壁几乎清晰可见,我爬到一边,愣是干呕了好几下。
而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急速的回头,是明灿,她的眼睛清明,定定望着我,我迅速躲开之后,一脸芥蒂的瞧着明灿,她那枯瘦的身子,已经恢复了生前的模样,穿着一件蓝色连衣裙,除了脸色惨白外,和生前的样子一般无二。
明灿收手吧?
我慢慢朝她走了过去,当我抓住她手的那一瞬间,我身体仿佛触电一般,感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正被她一点点的吸食。
我着急的想要抽回手,但是为时已晚,她身上的寒凉气体,竟然顺着我手指上那个伤口,急速狂飙进入我的体内,我几乎被封住了五脏六腑,人也顿时失去了意识知觉。
我感到自己身体不断下坠,而我的身下是一个无底深渊,我就这样掉落下去,我伸着手臂,大声嘶吼,然而谁也听不到我的嚎叫,深渊里边的那双手,强劲有力,拖拽着我。慢慢慢慢沉了下去,终于我死去了,无声无息。在一片惊恐之中死去了,再也无法活过来。
蹭的一下,我坐起身,顾敏的一声尖利嚎叫,把我从噩梦中瞬间惊醒,我手上还是很疼,几乎疼的我脸庞抽筋,但是体内的寒凉更加叫我难受,我好想在此刻吞进去一团火焰。
顾敏的脚踝被一个伸出坟头的手,紧紧抓住,她挣扎不掉,于是失声尖叫起来。我提着随处乱摸摸来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朝着顾敏那边跑了过去。
我使劲一甩,那东西压断了那只手,血淋淋的断手出现在跟前,顾敏连声叫唤着,我拽起她,喝道,不要再哭喊了,想办法离开这儿。
我现在完全不知道其余的人,都去哪儿了,她们到底是生是死,而这个该死的游戏究竟应该怎么结束?
顾敏顿时安静不少,只管注视着我,我被她看的发毛,扫过脸却见明灿站在东面坟头上,一脸诡谲的冷笑。
而我此刻已经习惯了黑暗,反而能看的更清楚些了。她肚子隆起的很厉害,像是一个即将生产的孕妇。
我心里隐约泛起一丝不安,深深感觉到有什么威胁正在一步步的迫近我,而我却无能为力。
明灿是怀着孩子跳楼自杀的,我听人说过,这样枉死的人,怨气很重,万一要是孩子还在,就会变成鬼婴,而这鬼婴是比僵尸还要可怕的存在。
现在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和她已经恢复的躯体,我感觉那人说的都是真的,明灿肚子里的,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我心里忽然起来一个想法,要是我能活着离开这里,我一定要想办法灭掉明灿肚子里的鬼婴,不能让鬼婴出世。
让我们离开这里,我既是祈求,也是命令,明灿微微一笑,拍手间,一大群黑压压的虫子从地底下冒出来,那虫子有着坚硬的外壳,四肢灵活,抬着一个长着人脸的头,不好!
我几乎惊叫出声,这是尸鳖!
它们迅速的朝着我们迫近,很快就将我们团团围住,一只只对着我们虎视眈眈,而所有的掌控权,都握在明灿的手里。
只要她一声令下,我们就会尸骨无存。我现在也没有把握,她到底会不会手下留情,因为她已经不是我原先认识的那个明灿。
顾敏惊恐的缩着身子,下一秒已经将我紧紧抱住,而我却在愤怒的盯着明灿,她到底要怎样才算完?
够了!
我几乎是崩溃了,我不想看到宿舍再有人死亡,这一切对于还未成年的我而言,实在太过沉重,我已经承受不住了。
我对着明灿低吼,要是你不肯罢休,那你就杀了我吧,放了其他人,要是你在黄泉之下太过寂寞,那就我来陪你好了。
与其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活着,还不如死掉算了。我现在反而不感觉害怕了,倒是有点想要急于解脱,因为我慢慢的发觉,我都要被这事情逼疯了。
明灿眼中锐利的光消失了,她一挥手,那些尸鳖便都消失了,顾敏惊慌失措,仍然不肯松开我,我抓着她的手臂,因为顾敏已经把指甲都掐进我肉里了。
这极度的恐惧,让她忽然脖子一梗,人就瘫倒在地,看来是吓晕了。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也疲乏的瘫坐在地上,我像是哮喘病发作那样,大口大口的喘气,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
我的胸腔剧烈起伏着,而明灿在此刻抓过我的手,按在她浑圆的肚子上,低首对我温和的说,然而那话语却像是钢针刺穿我的心脏。
她说,夏文啊,就让我的儿子,认你做干娘吧,这样我走了,他也好歹有个照应,这个世界上,我最相信的便是你,也只有你,是一心一意的对我好,就劳烦你认下这个孩子。
我垂着头,已经没有力气说什么了,但是我眼睛彻底收不回来了,瞪大之后,太久了便觉得生疼。
我僵硬的躯体告诉我,这不是个玩笑,而是个致命的要求。
我猛然间剧烈的摇摇头,对着明灿就是一推,嘴里大叫了一声。
不行!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