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热络聊天的两人，在图书馆楼下分开，凡一站在原地，脸上已然带着笑意，目送着画家远去。

转回头的瞬间，凡一看见他，她眼神一亮，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她奔下台阶，衣裙都随着风飞扬起来，她几步跑到钟一身边，高兴地叫：“钟一。”

她声音清透，浅笑中隐隐透出素净和淡然，就在这一刻，凡一，又和那个夜王山的那个少女凡一重合，眼神依然清澈，性情还是那样恬适，刚才的油然而生的陌生感，只是白驹过隙。

在他眼里，她还是那样美好，就像是一幅小写意画，无需工笔重彩去描画。

她也是有变化的，最大的变化，也是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她身边竟然真的多了一个男孩的身影。

那男生是她喜欢的类型么？她喜欢和自己截然相反的类型？阳光帅气的，文艺又健谈的？

其实，如果她喜欢，自己也可以变得阳光帅气，也可以变得……这样子的自己是不是太有失尊严了？

不知道那个男生，究竟哪一点吸引了她的目光。

仔细看看，凡一和董其昌似乎真的很般配。

他们两在相貌上似乎都有相似的地方，都是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连鼻梁的弧度都相近。这算不算是夫妻相？

其实和你长得像的，除了夫妻相，难道不是还有兄弟姊妹、父母叔伯么？就是给钟一十万亿的想象力，他也想不到还会有什么。

钟一想起这些，更觉沮丧失意。

离开夜王山后的数几年，他把青春年华都留在了异国他乡，而她在夜王山度过了她的少女时光。

除了写过几封信，自己再没和她联系。不是不想联系，而是自己坚信，有朝一日，总会再见。

她没有目睹自己的青春飞扬，他也错失了她的成长之路，不是没有懊悔过的。

假如一切重来，自己宁愿放下一切，放下矜持和清高，主动给她写信、打电话，甚至可以经常去夜王山找她。

可这些只是不可逆转的主观臆想。

钟一默默和凡一走在Q大的小路上。

凡一很高兴的样子，不停地和他说着话。

她说，继锋高考结束，顺利的话，上了大学后，就会来北京找他们玩了，国庆节快要到了，那时继锋就会来了，他们三个人又能重聚了。

凡一还絮絮说了许多夜王山现今的种种变化，不是她一下子变成了话唠，是她那么的害怕，两个人之间愈来愈多的冷场。

钟一始终很沉默，静静地跟在凡一后面，偶尔会回应一声。

凡一不得不几次停了脚步去迁就他，可走着走着，钟一总是落在后面，仿佛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这种可以保持的距离，让人莫名生寒。

钟一有许多话想跟她说，很多年前，他就喜欢上了这个秀外慧中的女孩，只是那时自己也还是懵懂少年，她也还小，他在等她长大，却不成想，她长大了，却要飞了。

一直以来，自己都过于自负，想当然的认为，凡一一定会和自己在一起。可是现实像是给他打了一针清醒剂，彻底让他明白，凡一并不是自己的私有物品。

凡一到底不喜欢自己哪一点，是不喜欢他本人，还是源于他的家庭？

心底深处，他更希望是后者。

因为只有是后因，自己还有希望。如果是前者，就真的没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