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一说有事要问自己。

“什么事啊？”凡一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从香山回来的那一晚，你住在我家，是不是听到了我和我爸的谈话？”钟一总算开口了。

凡一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问题，比较敏感，比较尖锐，是个棘手的问题。

实话实说，可能会伤害他们父子感情，可说谎，又不是她愿意做的。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诚实地回答：“是听到了。”

“那第二天早晨，我爸趁我上楼拿东西，跟你说的那些话，也是真的？”钟一似乎有些怒了。

凡一赶紧抚平他的情绪：“你爸没跟我说过分的话，他是为你好。他当时只是说，我们都还小，学业要紧，要我们不要胡思乱想。钟一，你还记得么，你爷爷也是这么嘱咐我们的，要我们以学业为重。难道你连你爷爷的话都不听了？”

“我就是太听他们的话了。”钟一头扭向一边，眼圈泛红。

不知道，钟一从哪里，通过谁获悉了这些事情。

钟一看出了凡一的疑惑，“是我家阿姨告诉我的。她看我这些日子……阿姨是个不错的人。回北京后，爷爷奶奶都忙，无暇顾及我，爸爸妈妈更是见不到人。我和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没什么两样，阿姨一直照顾着我，她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和我爸妈在一起的时间都长。”

凡一沉默了。

钟一没再说话，拿出一支烟，熟练地点燃，放在嘴里，猛吸一口。

凡一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钟一吸烟，但还是怔怔地，“以前不知道，你抽烟会这么凶！”

钟一吸了一口，眉头紧皱，“最近刚学会的，没有烟瘾，只是偶尔想抽。”

凡一无语，看着熟稔地拈着烟地钟一，忽然感觉，现在的钟一离自己很远，他仿佛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他，有了不属于他年龄的，过早的沧桑感，这让凡一心里陡然生出一丝不安和愧疚。

钟一顾及到凡一还在，把抽了一半的烟掐灭，“我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你能诚实地回答我么？”

凡一认真地看着他：“知无不言。”

“你拒绝我，究竟是因为，不喜欢我的成分多些，还是芥蒂我的家庭、顾及我父母的感受多些？”钟一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神很迫切，显然，这个问题的答案于他很重要。

灼灼的眸光，燃烧着自己，也灼伤了凡一。

凡一低下头，“可能是后者，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都不是。”她是据实以告。

钟一默然，眼中的火渐渐熄灭，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转身，大踏步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凡一目送他清瘦的背影，渐渐消失，才低着头，踢着脚下厚厚的银杏树叶，慢慢往宿舍方向移动，她心里千头万绪，越理越纷乱。

慢吞吞走了一段，忽闻身后脚步声传来。

是钟一去而复返，“我想告诉你，出身在这样的家庭不是我的错，你不能把一切都归咎于我身上，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说完，不容凡一说什么，转身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