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明白啊。”云久摊摊手,表示了对东穆朽木不可雕也的惋惜:“现在无论是渝国还是狄戎都自顾不暇,完全没有功夫对付大梁。既然这样,平南帅府没有主事之人也就没什么了。乌玉穹又不同于那些满脑子只有肌肉的蠢货,反正天狼部落明面上也和大梁结盟了,向平南王府借兵再正常不过了吧。反正平南帅府这边两位郡主都不能做主,乌玉穹想要借兵只能通报陛下或者军令司。别的管不了,把乌玉穹的通报压在南境,对于我们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所以郡主这次去长安,也有这个打算?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东穆对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表示很不满。
“不然呢?咱们郡主咱们自己知道。高华郡主那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她去长安,能有那么简单?至于为什么你不知道……”云久轻蔑的看了东穆一眼:“你天天都睡在陵墓那边了,难道还要高华郡主去棺材里把你拉出来?”
东穆很想说自己只是睡在山洞里并没有睡在棺材里,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声明这种事情的时候。云久说到这里他还是不明白:“高华郡主到底要做什么?不借兵给天狼部落有什么用吗?”
云久再次轻蔑的看了东穆一眼,那眼神让东穆很想打他。好在云久只是偶尔嚣张,并不是时时犯贱。他很识时务的开口,把东穆冲上来揍他的想法打消了。
“天狼部落这次只不过是因为无人领导,暂时落了下风,又不是已经注定一败涂地。乌玉穹为什么要借兵?高华郡主又为什么料定他会借兵?”
东穆一愣,下意识的反问:“为什么?”
云久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去,他一直以为东穆是偶尔发傻,没想到东穆是经常犯楞啊。不过解释还是要解释的,不然东穆能把他吊起来打。他可不敢保证自己单打独斗能打得过东穆。
“你好好想想吗。上一次狄戎大举进犯南境,为什么没有乌玉穹的身影?”云久觉得脑子这东西还是需要开发的,他决定好好提点一下东穆的榆木脑袋。
东穆继续愣着,他解决问题的方法一直是走直线的。就像打仗,平南王告诉他他要对付谁,他就考虑该怎么对付谁,从来是不想为什么要对付谁的。现在云久让他想这些,他还真是说不出来。
“啊。”云久仰天长叹,他已经彻底对开发东穆那颗榆木脑袋不报希望了。这些人怎么可以这么蠢?一个都没有他妹妹聪明,就是不知道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想着想着,云久的思绪就又飘远了。东穆看着云久那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就知道这货又在想什么了。他深深的觉得高华郡主把南境交给他们这些人就是一个无比错误的决定,平南帅府交到这些人手上,前途堪忧啊。他赶紧挥手打断云久飘扬的思绪,云久回过神来,猛地一拍脑袋自我检讨一下,问道:“我刚才说到哪了?”
东穆好想一巴掌拍死这家伙,但是他还是忍了,因为云久总能在他耐心的极限前一刻转回正常。云久看着东穆含着怒火的双眸,很快反应过来:“哦,那个,我们说到为什么乌玉穹的天狼部落上一次没有大规模进犯南境了对吧。”
云久把思绪转回来,也不敢再为难东穆了,直接把所有东西和盘托出:“按理说乌玉穹的天狼部落作为拥有十几万勇士的大部落,上一次进犯南境就应该是他和同样有着十几万勇士的铁木部落为主力才对。但是铁木部落我们是遭遇了,天狼部落我们却连几个主将的人影都没看见。那次大战之后,铁木部落损失惨重,草原上立马就形成了天狼部落一家独大之势。而我们也很快发现南部狄戎大举进犯,就是因为渝国的推波助澜。也就是说,让天狼部落一家独大是渝国的意思。但是渝国不可能这么便宜的就把所有好处都给了乌玉穹的天狼部落,他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交易。渝国不让天狼部落全力参战,就是要让天狼部落保存实力,以便于日后统一半个草原。以现在的情况,天狼部落的确只会落一时的下风。只要乌玉穹赶回去,那么扭转战局是迟早的事情。但是这必然又会是一场苦战,乌玉穹可不会忘了他身后还有松狂滩摩尔那一群人虎视眈眈,自然也不愿意大规模的消耗自己的实力。就和上次一样,渝国最多只会为天狼部落提供粮草和武器,却不会为天狼部落出动一兵一卒。在这种情况下,乌玉穹想要保存自己的实力,以便于将来可以和渝国一起进犯大梁,他会怎么做?”
“和大梁借兵。”东穆这下子明白了,他看着云久:“可是乌玉穹凭什么认为大梁会借兵给他?”
话一出口,东穆自己就明白了。云久却不知道东穆已经明白了,翻了个白眼继续解释。
“因为松狂滩摩尔还在啊。相比于松狂滩摩尔,我们和天狼部落的联系更加紧密一点。对于陛下来说,天狼部落可是他将来对付渝国的盟友,而松狂滩摩尔和他什么联系都没有。在这个时候,和大梁没有联系就意味着和渝国有联系。陛下当然不会放任天狼部落刚刚统一的半个草原再被申驰尔分出一半去,让松狂滩摩尔渔翁得利。他当然会让南境平南帅府出兵去支援他的盟友了,即便那样只会损失他自己的战力。”云久无奈的摊摊手,一点也不想再去想梁帝的逻辑。
其实梁帝之所以相信天狼部落是真的要和大梁结盟,无非就是他自己还以为大梁有着足以傲世天下的实力,即便事实已经并非如此。但是他依然不愿意认清事实,只想活在自己的皇权大梦之中。如果有人敢提醒这位陛下,把他的皇权美梦叫醒了,这位陛下绝对不会感激,他只会震怒。有着这样的陛下,平南王府又能怎么办呢?
东穆也明白了这些。他沉默的走出去,安排底下的人放出长华郡主贵体欠佳的消息,告诉守城的人这些天不许任何人出入。云久抬头看着天空从南望向北,也不知道长安怎么样了。
乾坤殿。
高华郡主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眼前漂亮的场面。梁帝的脸色越来越黑,高华郡主觉得“黑的和锅底一样”已经形容不了梁帝此时脸色的难看了,也许只有黑无常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可以在脸色上与此时的梁帝一争高下。伴随着林淼堂越来越慌乱的表现和越来越语无伦次的辩解,不要说梁帝了,就是高华郡主这个一直没有参与对两州州王调查的人也能看出来林淼堂和那两州州王之间肯定有猫腻了。
其实要是在平时,林淼堂绝对不至于如此。能够让这位多年来与靳清相争不下的宰相大人如此慌乱,一来是因为林淼堂与那两州州王之间的事情的确见不得人。二来就是因为靳清与屈淮的步步紧逼了。
痛打落水狗的确是需要技巧的,靳清与屈淮的配合简直堪称天衣无缝,让林淼堂连喘气的时间也没有,自然也没有空去想靳清到底知道了些什么。林淼堂本是文臣,对武将那边的事情当然不熟悉。所以基本上都是在围绕着两州州王平时的政绩说话,靳清也是文臣之首,如何在这上面逊色林淼堂半分?两人斗得难舍难分,不相上下。林淼堂哪里愿意与靳清这般缠斗,只好转战问题的关键,也就是两州的军纪和大梁各处封地的军纪。
这一下子可就到了屈淮的主场。本来各州军纪不行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可辩的。要不是两党相争不下,梁帝又有意拖延,两州州王早就不能再待的这么安稳了。屈淮拿出他多年来明里暗里讽刺人的本事,让林淼堂在他这边是四处碰壁,哪里能讨得了好。
终于,就在林淼堂忍不住想要上去扇靳清两巴掌的时候,梁帝爆发了。
身为一个敏感且多疑的皇帝,梁帝的爆发也极有戏剧性效果。高华郡主还只是踢翻桌子,梁帝则是直接掀翻了桌子。龙案上的奏折洒落一地,整个龙案差点没一下子拍到杨定平身上,高华郡主惊魂未定的退后几步,差点撞到在她身后站着的代王身上。林淼堂和靳清也被梁帝这一下子打断。靳清暗叫不好,梁帝这一下已经给了林淼堂喘气的机会,待会再想对付林淼堂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梁帝“呼呼”喘着粗气,他多年来养尊处优,几时干过这等体力活。要不是为了打断靳清和林淼堂,他也不至于这么做。不过这么折腾了一下,梁帝心里面的火气也消下去了不少。林淼堂更是因为这一下的功夫得到了喘息的时间,脑袋飞快的转着,已经发现了不少疑点。
屈淮在心里哀叹一声,看来想要趁着这次机会把林淼堂扳倒已经没什么指望了。不过看梁帝这样子,两州州王的事,只怕再也没有让他拖下去的机会了。
果不其然,梁帝这么一发泄,自己也想明白了点东西。等到呼吸平静,便开口说道:“好了,朕知道你们的意思了。你们……”梁帝伸手一圈,已经把靳清,林淼堂,屈淮和杨定平几人圈在了里面。唯独留下了高华郡主和一直殷切期望着的代王:“都给朕来议政殿。”
梁帝又看看高华郡主,总算是想起了南境的布防还没商量,但是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好再吩咐一句:“高华,你先回府吧。这两天就在长安待着别走了。你那边的事过两天再说。”
说罢,梁帝转身就走。一旁的宦官赶紧宣布退朝,结束了这场已经超时太久的早朝。高华郡主看了看满脸失落的代王,娇笑一声转身就走,第一个离开了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