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狗日哩从小就是吃熊心豹子胆长大的吧,胆敢夜闯我崖头大寨!”满口脏话从人群中传出,话语中充满侮辱和讥讽。
铁辉听着这般辱骂的话,脸上浮现着轻蔑的笑容,他没有开口,双眼紧盯着志远。
“五湖四海皆天下,日出东方照大山。山门不曾设天上,为何不敢踏上前?”志远语气有些微怒,回敬着刚才对自己的辱骂。
“天黑路远,打哪儿来,上哪儿去?(这么晚,来干什么的?)”,王二当家的微微探出身,他的面容在寒风里没有丝毫表情。
“鸳鸯本一对,结得连理枝。前来救人,也是寻媳妇回家的!”
“呵!真不巧。”铁辉走上前,面带笑意看着志远,“那女子已经成了我的压寨夫人了,我铁辉当得了这崖头寨的寨主自然不会夺人所爱,说吧,答应你什么条件你才会打消寻媳妇的念头。”他微笑着,眼睛却依然亮着精光,在杨志远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杨志远冷冷的看着铁辉,全身神经紧绷,“大头目说笑了,闯山门必立杠头,喏,这两只畜生就是我的杠头!”
志远马背上的绳子解下,一只手拎起已经冻的邦邦硬的两只狼,丢在了寨子的大门外,他动作轻巧,好像拎着两只小兔子一样,喽啰们都纷纷上前,看着雪地上的两只狼,其中一只的虽然死了,眼睛却还睁开着,在火光下闪闪亮着幽光,看着只瘆人。
刚才还满脸笑意的铁辉看到身边的狼尸后,却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收起僵硬的笑容,表情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闯山门,立杠头是曾经旧时闹匪时的传统,也算是旧时的“匪道”,只是近些年来刀匪横行,刀客土匪层出不穷,无恶不作,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匪道”,就没有人再得起这些传统。而立杠头者,除非大能耐的人,要不就等于送死,一命抵一命。
立杠头者,无论生死、闯关成功或者失败,土匪都要放了被抢来的人。而作为交换,闯关成功这不用说,要是闯关失败,就会被寨子的人每人捅上一刀,待到血流尽了丢到乱坟岗喂狼。
铁辉惊讶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知是不畏生死还是自信满满敢于牺牲,或者两个原因都有。他的脸也只在跳跃的火光中惊讶的片刻,转瞬即逝。
“好小子!敢在我崖头寨立杠头,老子我佩服!要是你闯过了我崖头寨子的三关,老子和你结为兄弟!哈哈——”铁辉拍了拍志远的肩膀,大笑着进了门,他样貌粗狂,笑声也身份爽朗,比起那些阴险狡诈的人来说,却是个耿直的汉子。
人们簇拥着大头目进了寨门,志远也跟了上去,黑风被一个土匪牵走了,那两只狼被喽啰们拖回了纳贤堂,摆在了堂内的太师椅前,雨蓉被绑在椅子上,浑身发麻,她轻咬着自己的嘴唇,正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此时的大堂里倒是除了柴火燃烧的劈啪声外顿时安静了不少。但说话的声音却依稀间听得到,隐隐约约的并不真切。
距寨子大门不远处的一块平地此时已被四周围起的火把照的通亮,跳动的火光在四周亮起,将站在周围的人影在风中摇曳的晃动。火光中,被山寨喽啰们围在一起的空地上整齐摆放着八张厚木料的大桌子,在火光下通身漆黑,上面放着一个酒坛和一只大海碗,海碗里已斟满了酒,在风中酒气渐渐飘散,香气浓郁。
志远穿过身前的人群,只身来到场内,他在空里嗅了嗅,浓郁的酒气又勾起了他身体内的馋虫,他来到桌前站定,冷看着隔着桌子对面的铁辉,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第一关,醉八仙!给好汉倒酒!”铁辉没有看志远,挥手致意身边的人。
“喝!”众人山呼,声音在寒风里威严满满,像是古时士兵喊出的军号一样。喊声毕,人群中立刻跃出八个彪形大汉,分立于桌子前面,在寒风里个个袒胸露乳,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杨志远,像是八头饥饿的猛兽。
志远看着这阵势,内心的热血不知何时慢慢翻涌不息。他大笑一声,脱掉了自己早已被饿狼抓的破烂不堪的印花棉袄,左手拿刀径直朝最近的桌子走去。
火光微弱的亮光下,志远的身体棱廓分明,虽然有些稚嫩,但却充满了年少的力量,他的脸在寒风下没有表情,只有眼眸如火般的坚定炽烈。
志远来到桌前,随手端起一碗酒,刚要送到嘴边,桌子对面的大汉便轻蔑的冷哼了一声,只手要夺下志远手中的酒碗,志远眼见情势不妙身体朝旁边躲去,大汉抓了个空,另一只手也加入了进来。两人都未曾移步,也只是手上的功夫在过招,志远手中的酒因为打斗一点点的洒出来,此时已剩多半碗了。那人攻得来势汹汹,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志远勉强应付着,尽量避免着手中的酒碗平稳,如果碗中的酒洒完了,那就意味着闯关失败。
正犹豫时,那大汉竟然双手打了过来,志远找准时机,一招“洞宾提壶”轻取大汉的腋下,志远手腕发力,将酒碗牢牢扣在手中,不曾洒下半分。而那挡关的大汉则被击退了两步,只要移步就意味着输了。大汉冷冷的盯着志远,心中十分不爽,却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志远没有看他,而是将手中的酒碗端起,咕咚咕咚一气喝完。
“好酒!哈哈——”
他高兴的喊着,将酒碗又放回桌子上,输掉的大汉虽然心里存有怒气,也只能为志远倒酒,志远又连着喝了两大碗,这第一个桌子算是过了。
第二个桌子前,站着一位体型相对瘦小的人,那人满眼精光,一副鼠目的样子。志远行到桌前,刚要端起酒碗那人却率先一步端起了碗。
“请!”那人将酒碗送到志远身前,像是在敬酒一样。周围的人群看到此刻的事情,不禁一阵惊讶。
三大碗老酒下肚,志远感觉身体有了丝丝的暖意,一种久违的饥渴感侵蚀他的全身,他想也没想就去接对方端在手中的酒碗。却不料在快要触碰到时,那人阴阴笑了一下将酒碗从手中丢下,两只手也朝志远想要拿碗的手抓来。
志远在心里惊呼了一声,左手横着刀柄挺在身前,右手与那人搏斗了几番。还好在酒碗落地时被刀柄接住了,志远将手握成拳,径直轰在了对手的胸前,只听得一声闷响,那人就朝后面倒了下去。
志远面带微笑看着倒下的人,将刀柄上的酒碗放在嘴前,大口将酒喝完,还美美的打了一个酒嗝。
“倒酒!”他将酒碗往桌子上一丢,了冷冷的说。
倒地的挡关土匪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揉了揉疼痛的胸部,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将大海碗用酒填满,寒风中酒坛的酒倒在海碗里传来细微的汩汩流动声,隽永的酒香让志远迫不及待,端起酒碗一口而尽。
三碗大酒下肚,第二个桌子也轻巧而过,真所谓有惊无险。
一直过到第五个桌子,志远已经是十二碗大酒下肚了!自从小时候五六岁起就偷偷喝酒开始,志远一向喜欢喝酒,尤其是过了年头的老西凤,可算是他的最爱了。而这崖头寨酒肉不缺,这些酒也全都是有年头的关中老西凤,志远连过四个桌子,大口喝酒,一刻也不曾停过。
在凛冽的寒风里,其他人都被冻的直打哆嗦。而志远却是满脸大汗,这十几碗大酒下来,他的眼中也泛起了几丝醉意,但心中的豪情却又像是被重新点燃。
他来到第五个桌子前面,伸手便端起酒碗,挡关的人自然不能让他得逞,将桌子猛拍了下,一记重拳来势汹汹,径直朝志远的手臂上砸去。志远不予理会,脸上浮现出醉笑,他轻偏过头,躲过了这一拳,然后自顾自的喝着酒,对手甚是恼怒,双拳作风又轰过来,志远双眼闪过一丝怒意,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把碗向空中高高的掷去。然后他右手化作游蛇般与对手的双拳缠绵了几个回合,在那人露出破绽时,一招“偷天换日”单手化掌将对手猛地推离了步子。短短数秒间,已经将那人打败,而酒碗也在这时安稳的落在了志远手里,他大笑着将碗拍在桌子上。
“倒酒!”志远不难烦的用刀鞘敲打着桌子,满脸怒意,语气里也布满了酒话。
败的人不好狡辩,只能乖乖给他倒酒,志远大笑着,又将两大碗酒,送入腹中。
热流从口腔经过喉咙直达肠胃,志远舒爽的打了个酒嗝。他嘴笑着看着众人,脸上满是不屑,他拿着刀,身体有些摇晃的朝第六个桌子走去。
寒风呼呼的在身边嘶吼着,连四周的火光也跳动飘摇着。直到最后喝完第八个桌子的酒,志远也没有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