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国,盛京,渝王宫。
盛京乃是渝国的宫城,因为建筑面积的广阔,有着天下第一城的美誉。再加上渝国已经废除分封,天下归一,此时的盛京已经成了渝国政治经济的双重中心。来来往往的商旅络绎不绝,各地的风云人物齐聚盛京想要一展报复,就连远处纪王的战火,也没有影响到盛京城内的繁华。
渝国国相苏和站在渝王宫的城墙上,静静的眺望着远方。渝国大将卫康早已奉旨前去镇压纪王部的叛乱,一直捷报频传,只是全都被他压着,一直没有告知世人罢了。司马复走到他身后,低头看看,渝王宫的宫墙很高,从这里往下俯视,可以将半个盛京尽收眼底。苏和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转头继续看着自己所看的地方。
“国相在看什么?”司马复巡视完了半个盛京,这才开口和苏和说话。
苏和转头看着司马复。如果说大梁的朝堂上的文臣职位基本上是老一辈臣子的天下,那么渝国朝堂上的文臣就是中坚力量的具体体现。这司马复同样只有三十余岁,面白无须,眼睛如同深渊,让人一眼看不见底。苏和看着司马复,无声的笑笑,转身下了城墙,司马复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起向宫外走去。同大梁的时间一样,渝国的早朝此时已经结束,渝王召了几位武将议事,他和司马复两个文臣便准备出宫了。
“国相刚刚在看什么?”司马复好像对这个问题很好奇,在出宫的路上也不忘询问苏和。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这渝国盛京的景象,什么时候会发生点改变呢?”苏和大有深意的来了这么一句。
司马复笑笑:“国相放心,就算是大梁的天翻了,我们渝国的天也会安安稳稳的。”话语中好像全然没把此次纪王的叛乱放在心上。
“不见得吧,这盛京里讨人厌的老鼠可是太多了。难道大司造有办法让这盛京变得干干净净吗?”苏和明显也没有否定司马复话语中不把纪王叛乱放在眼里的观点,他再度给司马复设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陷阱。
司马复失笑,苏和这试探三岁小儿的把戏拿来对付他,可真是杀牛用了宰鸡刀。
“国相说笑了,只要不把老巢端了,这老鼠是永远也解决不完的。与其废那么大心思去解决解决不完的老鼠,不如多废点心思来看好自家的粮仓。”司马复脚步不停,两人已经走到了宫门口。
“可如何看好这自家的粮仓呢?”苏和打蛇随棍上的再度抛出问题。
司马复知道苏和终于是说到重点上了,苏和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个问题才是关键。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向苏和:“国相是想要知道我怎么看粮仓,还是想要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推行新法?”
苏和沉默的看着司马复,司马复说的对,新法推行的时间才是他最想知道的东西,之前的全部都只是引子罢了。法度是一个国家能否安稳的基本保障,并不是永久不变的东西。大梁就是因为在立国初期定下的法度到现在也没有进行修缮而导致的法度不力。渝国此次变法,分封已废,原来的法律当然会有一些已经不适用于现在渝国的地方。再加上渝国已经在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准备,法度的推陈出新势在必行。而这,也成了司马复的任务。
苏和看着司马复沉稳的眼神,并不准备率先开口。宫门口的侍卫看着这两位大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也不敢贸然打扰,只能低下头眼观鼻口观心,尽最大可能的降低存在感。
“国相其实不必如此。”司马复自嘲的笑笑:“我奉劝国相还是不要继续插手这些事了,你我二人分工不同,但却都是为了渝国。国相日日夜夜为将来进攻大梁做准备,我也在时时刻刻我将来进攻大梁打基础。大王不让你插手我的事情,何尝不是对国相的一种爱重。”
“大王的苦心我自然明白,只是我想不通,为什么大司造如此一心一意地自己找死。”司马复主动开口,苏和也不再沉默以对。
司马复左右看看:“国相,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苏和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司马复站在原地看着苏和坐上马车,自己才慢悠悠的朝自己府上的马车走去。
为什么要找死?有些事情,其实并不需要答案。分封一废,法度一变,必然会犯下众怒。不杀司马复,何以平众怒?渝王不让苏和插手这些,当是爱重之心无可言表。而他司马复呢?
司马复坐在马车里叹了口气,就像苏和说的那样,他的确是自己找死。但有些事情,不要说死一个司马复,便是死他两个三个,只要能完成这样的事情,司马复又有何惧!想到这里,司马复不由得在马车里挺了挺胸膛,胸中豪气顿生。只是可惜,他在马车里挺起的胸膛没有人能看见。而他的豪情,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理解呢?
乾坤殿。
高华郡主咬着牙站直了身子,好歹没让自己被杨定平一句话吓得再次跪地。不过她也在心里暗暗祈祷,杨定平和屈淮要干什么就干吧,千万别再牵扯上她了。御前答话这种事情真他娘不是人干的,最起码不是自己能干的!高华郡主如此想到。
幸好杨定平和屈淮也知道高华郡主刚才那些话说的实在不漂亮,也没有故意为难他。杨定平率先起头,以他半个多月闭门谢客专心调查此事的结果展开了新一轮的菜市场风暴。梁帝气的差点没拿起手中的茶盏就砸在杨定平的头上。
有一句话说的好,能够向别人证明过程的只有结局。事实证明,令司总帅杨定平完全没有辜负梁帝特意允许他不见任何官员的特权。短短半个多月,杨定平受伤已经掌握了不少对于国师靳清一党推动军政改革极为有利的证据,桩桩件件都不逊色于御史台这个专业部门,只是没有拿出像御史台一样的书面文件罢了。纵是如此,杨定平所说也足以让人心惊。这样一来,原本因为涉及平南王等众多藩王所停下来的菜市场争辩立马开始了又一轮的高潮迭起。
宰相一党刚刚与国师一党争辩的论点被高华郡主三下五除二撇的干干净净,杨定平现在拿出来的证据又对他们分外不利。在如此大好的时机之下,国师一党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国师靳清与宰相林淼堂两人此时虽然都在乾坤殿,但是二人互相牵制,都准备压轴出场。只能先让御史台那些人大力发挥。在没有主心骨也没有能够依靠的证据的时候,宰相那边的御史很快就撑不住了。林淼堂看着对自己越来越不利的局面,心里很是急躁。这一急躁便有一计浮上心来,林淼堂找了个御史辩论的空子,急急忙忙喊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梁帝心说今天已经多少人有本要奏了,说来说去不还是那点破事吗?梁帝又不是傻子,看不出眼下这菜市场的局面是朝堂中两党互相折腾整出来的结果。但是两党相争而保持朝局的平衡,一向是梁帝最喜欢用的手段。尤其是在眼下这种梁帝并不想这么快做出决定的情况下,林淼堂如果可以转回已经处于不利状态的地位,再度与靳清那边形成制衡,可是梁帝最想看到的场面。所以梁帝即便是已经被群臣的“有本要奏”闹得头大如斗,也还是允许了林淼堂的奏本。
“陛下,御史台所言固然有部分不实之言,但是令司总帅也只是空口无凭。令司总帅这些天并没有亲自出去考察,难道他所说还能比御史台的调查更为准确不成?”林淼堂的话语掷地有声,矛头直指挑起新一轮风波的令司总帅杨定平。
“国相所言有误,杨总帅这些天的确未出军令司。但杨总帅与屈元帅都派遣了自己的手下和军令司的官员调给本王调查各州,本王所知道的杨总帅自然也会知道。”琢磨关系归琢磨关系,到了这里代王可一点都不犹豫,明确的表示力挺杨定平与国师一党推动军政改革。
高华郡主的注意力很快被代王吸引过去。现在很明显是杨定平,屈淮,林淼堂和靳清的主场,与她可没有什么关系了。平南王府的人选昭华郡主早就告诉给她了,同昭华郡主他们一样,高华郡主也不认可选择庄王曲玮。现在有了这么明目张胆观察代王的机会,高华郡主怎么会放过。一双眼睛一边观察着局势,一边还要看着代王做了些什么。不过高华郡主很是乐此不疲。
代王几句话说出来,林淼堂这种朝中老手怎么会看不到代王话语里的毛病,立马抓住就要大做文章。林淼堂趁着杨定平还没有反应,赶紧跟着代王说上一句:“代王这话就不对了。就算此次军令司在对您的帮助很大,可军令司应该是也只知道那两个州的情况。可令司总帅刚才所说,可明显不止那两个州啊。”
屈淮立马知道自己上场的时候到了。杨定平多年来时常坐镇军令司,但是他可是一年到头基本上全在外面啊。要不是最近突发情况太多,屈淮现在还不知道又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呢。以屈淮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到工作性质和工作态度,他所见过的军容军纪不计其数,他开口自然没有人能在这上面反驳他。一时间林淼堂刚刚夺回来点的主动权再次丧失。
靳清瞄准机会,立马上去痛打落水狗:“国相如此看重这两州州王,甚至不惜为了力保他们而主张大梁不进行军政改革,该不会是这两州州王和国相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靳清只是为了打乱林淼堂的阵脚,却没想到这一下正中林淼堂的七寸。林淼堂以为靳清已经找到了什么证据,吓得差点没跳起来,好不容易才安抚住自己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脏,立马就争锋相对的和靳清叫唤起来了。杨定平他们原本就对宰相一党主张力保的态度很是怀疑,现在林淼堂对于这个问题如此敏感态度立马就让他们起了更大的疑心。杨定平与屈淮对视一眼,各自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高华郡主看见一下子变得如此精彩的场面,不由得在心里欢呼雀跃。原来他娘的朝堂上这点破事还他妈能这么有意思。高华郡主深感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