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被哥哥叫起来。穿衣洗漱的整个过程,我看到的世界都一片模糊。直到吃完早餐,坐上车到机场,才稍微清醒些。
才早上七点,偌大的机场里并没有多少人。登机的全程我跟在哥哥都拉着我的手。我并不用做什么。我甚至觉得,就算我现在继续睡,只要哥哥在身边,也能顺利登机。
飞机上,我和哥哥坐在一起,舅舅舅妈,姑姑姑母在一起,妮妮就在我和哥哥的旁边。飞机上,妮妮一直捧着一本新概念英语背单词,哥哥在一旁看游戏攻略,我倒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体时不时的扭动,倒也有趣。
自从答应哥哥的表白后,我就开始放肆地接受他对我的种种付出。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会有些不适应。我问他,可不可以不要对我那么的好,我会有些不适应。他总是吻我,然后一脸宠溺地说:“小傻瓜,都是我老婆了,不适应这些以后还怎么过日子。”久而久之,听他的告白,接受他温柔的亲吻,也就成了一种习惯。
起飞后,哥哥向空姐要了条毯子。当他把毯子盖在我的身上的时候,还顺口亲了我一下。
“干嘛呢,这里这么多人,就算是情侣,也不能像你这样来啊。况且妮妮还在这里,这万一被看到了,你打算怎么解释。”我对他说。
“嘿嘿你那么怕干嘛啊,这不还有哥哥呢吗”他一脸嘚瑟地看着我,“而且,我们的事儿,妮妮早就知道了。”
“你就知道和别人秀,也不收敛点。树大招风你知道吗?”
“嘿嘿,你哥哥这棵树永垂不朽。”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重新靠在他的肩膀上睡。哥哥虽然有些消瘦,肩膀却很宽厚,头靠在上面舒服,有种被包围的感觉。以前晚上他陪我睡觉的时候,他常常拿一整个臂弯来给我当枕头,在他的怀抱里,我总是能很快入睡。等我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入睡时,他把手伸进毯子里,轻轻地拉起我的手。我抚摸着他手掌上细小的纹路,凸起的经脉,分明的骨节,渐渐入睡。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飞了一半的路程。姐姐依然在背单词,哥哥用一只手玩手游,另一只手依然在毯子里。我把毯子从身上拿开,深呼吸了一口气来代替伸懒腰。
“嗯,软软你醒啦,渴了吧,喝点水。”
睡了那么久,喉咙里确实有些干。我接过哥哥手里的水杯,一口气把所有的的水都喝了下去。可是在喝最后一口的时候,不小心喝得太猛,呛到了喉咙。我一个劲地咳嗽,但害怕影响到其他人,我只好尽量憋着。因为我在一直憋气,脸涨得通红,哥哥看我这模样,倒是觉得好笑:“你喝慢点啊,有没人和你抢。瞧你这蠢样。”
“好啊,你竟然说我蠢。”我一把掐在他胳膊上,疼得他直跺脚,又不好喊出声。
“虎老娘们儿。”他轻声骂了句,却被我听到了。我正想出手,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然后和曾经许多次一样,一借力,把我揽到他的怀里。好吧,每次都是这样,每次看他温暖的微笑,我就再也生气不起来。
我和哥哥玩闹着度过了剩下的一小段时光。妮妮时不时朝我们看来,然后对我们善意的微笑。看来她确实知道了我和哥哥的事,并且十分支持。这让我更喜欢她了。她虽然成绩优异吗,却不会像班里那群人一样,自以为是,善于猜忌嫉妒。是学霸,但是不迂腐,这是她身上的闪光点。
下飞机的时候哥哥走在前面,帮妮妮拿行李。我和妮妮跟在后面,再后面是舅舅舅妈,姑姑姑妈。好几次,我都想和妮妮讲话,但是又觉得太尴尬,只好作罢。
一出飞机场,就闻到一股沿海城市独有的海水的味道。在去酒店的路上,沿街有许多卖椰子的小贩。和超市里见到的不同,这里的椰子往往更新鲜,大多都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还连着枝,壳上沾染着些许泥土。
我们住的是沿海的酒店的个三人间。也就是说,只要我愿意,一打开窗,就能看到沙滩和海。当我们办好房卡,收拾好行李,已经是晚上七点。一天的奔波大家都很疲惫,我在窗前看不远处的沙滩,不少渔夫驾着渔船归来,他们到岸后就忙着收网收鱼,全然一副忙碌的模样,而沙滩上的游人,三三两两地在海边散步。也有小贩在沙滩上摆烧烤摊,三四个人围在一张白色塑料桌上,喝着扎啤吃烧烤。
房间外突然有人敲门,我去开门,是姑父。他进门对舅舅说:“我刚刚看到有人在买烤鱼。大家也饿了,不如到沙滩上去吃点东西吧。”
舅舅换上短袖体恤,说:“好啊,来了海南,不吃点海鲜也可惜。”
小摊老板利索地把两张塑料方桌拼在了一起,我们两家人就围在桌子上吃烧烤。已经是晚上,咸咸的海风带来恰到好处的凉爽。脚下的沙子软软的,一脚踩下去有种要下陷的感觉。
因为胃小的缘故,我还没吃多少就已经饱了。哥哥在一边依旧和所有人热火朝天的聊天。这次妮妮也坐在我旁边,我看着她一点一点吃白菜的模样,突然感觉她像个温顺的兔子。
“好可爱啊。”我在心里想着,却不小心轻声说出了口。
妮妮发现我一直在看着她,对我莞尔一笑。然后把剩下的半串白菜吃完,对我说出了第一句话:“软软你吃饱了吗?”
“嗯,但是他们好像还要吃很久的样子”我看着这一大桌人,有些无奈。
“正好我也饱了,要不我们去逛逛吧,这里太无聊了。”
我点点头,转身轻声告诉哥哥我要先离开。和妮妮一起,哥哥也放心,只是要求半小时之内必须回来。我们就这样退出了饭桌,往海边走去。
我们并排走在沙滩上,不少沙子粘在脚底,有种酥麻的感觉。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往人少的地方,不约而同地沉默着不说话,甚至不约而同地步履一致。海浪一阵一阵地冲到脚下,每一下都伴随着几个贝壳,还有些不知名的小鱼。
“妮妮,我……”我想打破这沉默的氛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有些疑惑:“嗯?”
这次我没说话,而是一把拉起她的手,一言不语,只是冲她笑。
然后她也笑了,笑得很开心,月光下如同一朵姣好的栀子花。
我们拉着手,她的手软软的,女生特有的柔滑。手掌根部肉肉的,像一个装满水的气球。拉起手的一刹那,我感觉整个世界漫起清雾,朦胧而美好。
之后我们依旧没讲一句话,却有种难以言状的默契。这个世界仿佛就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走得很慢很慢,仿佛走的不是路,而是我们以后共同经历的漫长的未来。
一路上沙子渐渐减少,被砾石代替,再然后,四周空无一人,周围是大块大块的礁石。天空是墨蓝色的,海水黑暗而澄明,银色的月光照下来,海面上泛起金属质感的印色光泽。我喜欢这样寂静的环境,这让我感到安全。
我们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我依旧拉着妮妮的手不放。她的手都是汗,我的也是。
“你知道吗,有一个很古老的寓言,说只要两个人肢体接触持续八个小时,那么这两个人就可以在一起,一辈子。”我对她说。
妮妮倒是噗嗤一下笑出来:“这个你也相信?”
“信啊,为什么不信。”
“也是啊,总要信点什么,生活才能好过些。”妮妮叹了口气,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重新拉起她的手,问:“怎么了,有心事?”
“没什么,就是感觉自己太懦弱了,什么都不敢做。自从出生下来,就按着父母的计划走,我的爸爸妈妈都是老师,于是我出除了刷题,什么都不会。感觉自己其实挺没用的。”
“你很好啊,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这样的学霸吗。”我有些不懂她为什么这么说。
“嘿嘿,学霸?是刷题机器吧。你知道吗,软软,我一直很羡慕你,其实早在你第一天来姨妈家的时候,我就已经认识你了。你应该不知道吧,那天我在刷题,我刷累了,就转头看窗外的风景。我看到原本从来没有亮起的四楼卧室的灯第一次亮了起来。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看书,而旁边,是堆在一起比人还高的书。我多么想和你一样,有自己的追求,但是我不一样,我只能日复一日地刷着仿佛刷不完的题。”说到这里,她笑了,却笑得很悲伤,仿佛是在哭。
我也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其实她一直羡慕的人,也一直在羡慕她。我的衷于阅读,是因为我害怕孤独;我的热于写作,是因为我想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而常年沉浸在柔软的文字里,我的内心变得细腻敏感,容易发现细小的悲伤。很多时候,周围的所有人都笑了,我却默默地哭了。许多次我都想摆脱这种困境,却发现,这已然成为了我生活中如同氧气一般的存在。一旦失去,便会成倍的痛苦。
我的内心仿佛有一块巨型磁铁,无数冰冷的磁针,因为内心阴暗的引力,被迅速吸引,朝心脏刺来。一下一下,乐此不疲。最后整个心被刺得千疮百孔,最后我们迎来了寂静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