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道岭的崖头寨是远近闻名的土匪寨子,占据着二道岭的特殊地理位置,一直没有人敢对他们轻举妄动。前几年世道还算太平时,他们经常下山打劫商队,专门打劫外地人的,财物也不全部据为己有,而是分给二道岭山脚附近的穷苦农民,在那时人们的心中,这伙子土匪就像是梁山好汉一样,劫富济贫,周济好人。
可是好景不长,老当家的在一次下山劫日本商队的时候,被日本人打死,寨子在经过一番动乱后也最终平静了下来。这几年世道不好,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虽然他们从来不欺负平民,但自身所带的匪性却越来越猖狂,难免心里会有一股野性压抑不住。
老当家的给寨子的大厅取名纳贤堂,广纳贤才的意思。此时的纳贤堂里,一片热闹欢庆的景象,红绸子高高的挂在大厅的横梁上,左右挽着饶了整个堂子转了一圈,正中间的是一朵最大的红花低垂,其他方位四个角也各有一个小的垂下。纳贤堂正中间的虎皮太师椅后面,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喜”字,整个堂子的布置欢庆吉祥,郝然是一派结婚的装扮。
十几个宽大的桌子摆放在宽敞的大厅里,桌子上摆着鸡、鱼、肘子、烧肉、羊腿各种各样丰盛的菜品,一层一层的叠在一起,像是美味堆成的小山似的。众人们都兴高采烈的喝着酒,用黑釉的大碗盛着酒,一碗碗往外喷着浓郁的酒香,他们有的在桌子上喝五吆六,有的则互相挽着彼此的肩膀,像是在深情的拉家常,每个人的脸上都堆满了醉酒的喜悦。
一个胸前绑着一朵大红花的男人在人群中穿行,不时招呼着众人喝酒吃菜,这人身材魁梧,气度不凡,但显然已经是中年的人了。他时不时的抬起头看着此时正坐在头把交椅上的新娘,红盖头下是一身紧身的旗袍,将她的少女特征勾勒的一览无余,那男人看的心里焦热,口中也有些焦渴,却不得不又猛灌下一口酒。
这男人正是二道岭土匪的头目铁辉,人称铁臂霸王。此时雨蓉被手脚捆绑着坐在太师椅上,嘴里也被堵上了,她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从脸上滑落,她害怕,这充满酒气的屋子里,她像是一只可怜的兔子。
杨大哥——,她在心里默念着,祈祷着。她想让志远来救他,又不想让他陷入危险,雨蓉的眉头紧紧皱着,漂亮的面容下是纠结的痛苦,她恨这些该死的土匪。
大厅里火光敞亮,中间的火塘子噼里啪啦的正烧着粗大的松木柴火,将大厅烘的热气腾腾,火堆上驾着的一整只处理好的野猪正在炙烤中滋滋流油,一滴一滴落在火堆上,将香气弥散在整个空间里。浓郁的酒气、松木的烟味、烤肉的香味,各种菜肴混合的味道和人群的嘈杂声混合在一起,仿佛堂内的热闹与堂外的寒风并无任何瓜葛。
天空黑的更加深重了,完全消失了星月的亮光,寒风在山口子上肆意盘旋嘶吼着,志远站在风中冷冷的盯着寨子的大门,大风将他的衣服吹的随意漂浮着,头发上也被雪沙落下了一层雪白。他手按着大刀,面容并无任何畏惧之色,刚才浓重的酒意已在寒风中卸去的无影无踪,黑风抵在他的身后,喉间不时发出着淡淡的嘶叫。
从崖头寨大门到纳贤大堂路程并不近,要经过寨子的一片空旷的广场,这广场依山崖而建,处处凹凸不平,在山顶的鬼号大风里,守门的大汉吃力的走着。逆风而行,脸被迎风吹起的雪沙刮的生疼,他咬着牙关,一步一步艰难的朝纳贤堂走去,留在雪地山的脚印没一会儿就埋没在了雪地山,周围灰蒙蒙的一片,若不是这寨子的四周布置了照明的火把,大汉还真有可能走错了地方。
纳贤堂内的热闹声盖过了屋外的风雪声,土匪们仿佛置身于一个温暖而舒适的地方,处处彰显着快活二字。
咚咚咚——
纳贤堂的大门发出了沉闷的敲击声,仿佛在大风中敲响的鼓声。这微弱的声音很快便被大堂的嘈杂声埋没。
咚咚咚——
大门又接着传来了敲击声,却依然被淹没在了嘈杂声里。铁辉拿着酒坛四下走着,根本没听到敲门的声音。倒是一直以来坐在偏椅上的一位年轻人觉察到了声音,他面容清俊,并没有端起大碗喝酒,只是坐在椅子上,用小刀割下一块烤肉填在嘴里,他的脸上没有半丝表情,再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也是耳朵一动,一个弹跳就落在了地面上,身边几个正在喝酒的土匪也被惊到了,纷纷停下了手中还欲碰下的黑釉大碗。
咚咚咚——
冷峻的年轻人走到门前,敲门声又紧凑的响了,这次格外清晰。他来到大门正中,单手扶住门闩,胳膊稍微一用力,门闩应声落地。呼—的一阵狂风将大门猛地吹开,朝温暖的大厅灌进来,将大红绸子和火塘的火焰吹的猛烈摆动着。
人群的嘈杂声随着猛灌进来的寒风戛然而止,衣物被风吹得四下摆动,雨蓉头上的红盖头被掀开了大半,差点从头上掉下来。人群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守寨门的大汉神色有些慌张的进了门,他的身体在寒风下只打着哆嗦。
铁辉看着他,将手中大碗的酒一饮而尽,拨开人群径直朝大汉走来。
“大——大当家—的,有人——有人夜闯山——门!”大汉哆嗦着声音,含糊的说着。
“什么!”铁辉脸色一冷,大堂的众人也是心里一惊。“坐在火塘边烤烤火,慢慢说,他妈的吞吞吐吐的,跟个结巴一样,老子听不清!”他有些不耐烦的骂着,没有轻皱落坐在了火塘的偏椅上,将身上拖沓的红花所行甩在了一边。
大汉依旧哆哆嗦嗦,艰难的坐在了火塘边,他渗出已经僵硬的双手,架在火塘上慢慢烤着火,有人将大堂的门重新关起来,大厅里又开始回暖。
“大壮,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还没等大头目铁辉开口,刚才开门的年轻人就问了起来,他把玩着手里的小刀,坐在了大壮跟前。
“刚才我在守寨门的时候,有人自报家门来闯山门了!”大壮的声音还是带着些许颤抖。
“不可能!这么冷的天,还是深夜,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