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中的这场寿宴,心机之深,倒是让人叹为观止。作为一家之主的徐丞相,看到太子和太子妃关系这样好了之后,便不大在乎女儿能不能嫁给太子,其实细细想来,徐瑛瞳嫁给了太子对于他而言,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他要太子对她这个女儿有想法,也就是要太子看着女儿的面子上能够在朝廷上扶持自己一把;徐夫人的心思就是要将女儿送到太子身边,她只是一个小妇人,虽说是丞相的夫人,但是她毕竟不是丞相,她没有那么多玲珑的心思去思考朝廷上的乱糟糟的事情,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太子既然是未来的储君,那么跟着太子将来自然是主子娘娘,这种荣耀应该足以让自己对那个趾高气扬的安贵妃嘲讽一番了;至于徐瑛瞳,她的想法就更简单了,嫁给太子那样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还有着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有什么不好的。
除了这一家三口,来的宾客里,自然也都怀揣的各种各样的目的,然而许多年轻小姐的目标倒是空前的一致,太子之前未纳妻妾,可以理解成太子不想在正妻之前有任何的妾室碍眼,或者可以理解成他不想让庶子出生于嫡子之前,那现在,太子妃已经娶了回来,况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太子与太子妃的婚姻是纯粹的出于政治,许多小女子的心思就转了起来。虽说是宁为寒门妻,不为朱门妾,可是那太子是储君,他的妾,和别的富家子弟的妾,能一样么,就像是宫中的贵妃娘娘,有谁敢说她是个不如寒门妻的妾呢。
因着这些个官宦小姐的心思,明苏这场宴会可是不高兴了,他在刚刚进入徐府的时候,是拉了银筝的手的,不过一会儿,银筝便被徐夫人拽走了,说是久闻银筝闺中名声,特意邀请银筝去欣赏一幅前朝字画。
银筝其实是很纳闷的,这个徐夫人,你说她傻吧,她是徐丞相的原配,年岁也不小了,家中几个妾室通房也是被她管的服服帖帖的,你说她不傻吧,全帝都都知道银筝出身将门,找她欣赏字画,这是逗她吗?虽然说从小楼银钺请老师特意教了她琴棋书画,然而她鉴赏字画的水平,还真是不敢恭维的,这会儿找她鉴赏字画,是要她出丑还是要把她带走,这个真是个让人怀疑的问题。
明苏的日子,在银筝拽走了之后就开始不太平起来。宴会本来是分在了两个园子里举行的,毕竟这里未出阁的小姐很多,也不好直接就见外男。只是银筝走后,未等明苏自己走几步,就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殿下怎么一个人走进了这林子里头,虽然这片竹林不大,可是竹子长的可不像杨树柳树那般整齐的。”
明苏抬头看过去,前方站了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女子,此时她一身的浅绿色纱衣,头发梳了一个闺阁女子常见的发髻,斜斜地插了一根白玉的簪子,只是,那头上却插了一支红色的太阳花,看起来是新摘下来带上的,妩媚是妩媚,只是她似乎忘记了红绿相配乃是大忌,倒是毫不在意的向明苏走了过来。福了福道:“臣女徐瑛瞳。”
徐瑛瞳自己知道那朵花戴的突兀,不过她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打扮的太过于完美,难免落的刻意,这会儿这样一弄,倒是有几分自己在女眷那面玩的糊涂,走错了路,才闯进了这面的园子。徐瑛瞳本身并不笨,甚至而言她要比一般的女子聪明,然而她和银筝的聪明不一样,银筝有几分像是男子,聪明都聪明在了大事上,徐瑛瞳聪明便聪明在这些闺阁小女子的事情上,也难怪皇后觉得她小家子气。
明苏见了未出阁的女子,心中其实已经警铃大作了,这会儿这女子又承认自己是徐瑛瞳,他便更知道她的目的,明苏还是记得那天自家的小娘子将徐瑛瞳委婉的赶出去了的事情,虽说是因为公事,他却还是喜欢歪想成是银筝对这个徐瑛瞳的到来有几分吃醋,所以才赶了她出去。心中忽然间有了点小温情,第一次觉得太后强塞给他的这个太子妃是不错的。
徐瑛瞳见明苏打量着自己,刚开始还是脸色不好,后来忽然间面部表情就缓和下来了,以为是自己的小心思得逞了,心想着按照自己的逻辑,这时候太子会说这朵花戴的不合适,那她就摘下来,在给他讲讲花的来历好了,讲完花儿在讲讲自己,讲着讲着……
心下正这样想着,便听了明苏说道:“嗯,那,本宫不打扰徐二小姐了。”说罢转身就走向了来时的方向。
徐瑛瞳一时间没理解太子的话,呆住了好久才又喊道:“太子殿下——”明苏只当做是没听见,又走回到了大厅中,正坐在一起的世家子弟纷纷站起来问礼。明苏摆摆手就让他们坐下了,这些人坐下之后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狩猎骑射之类的事情,明苏不喜欢这般家长里短的谈话,礼貌地对着那些人笑,视线却已经开始打量着大厅。
这个大厅面积很大,屋中被隔成了几部分,但是没有砌墙,只是用屏风简单的隔开了。明苏见了第一个琉璃屏风便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他状似无意地走向里层,一路上数了数,一个大厅,居然用了十二个这样的屏风,墙上面挂了许些的名人字画,明苏细细的端详了一番,无一例外的都是真品,只是这些字画都是年代比较近的,也就是说值不了几个钱。他对这种矛盾的做法很是不解。
一路看过去,便见了最后一层屏风里,还有一张书案,书案上放了文房四宝,此时书案前站了一个人,正细细地观赏那方砚。见了太子走过来,倒是不惊慌,拱手行礼道:“微臣元鸿致见过太子。”明苏“嗯”的一声,也没多说话,那元鸿致的眼睛却是始终跟着明苏走,明苏就算是在傻,也知道这个人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他装作无意的样子看着墙上的一副字道:“笔法很是犀利,符合平日里黄斌的作风,倒是一副真品。”
元鸿致很淡然的接了一句:“怕是黄老知道自己的字被挂在这样的人家,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了。”明苏诧异的回过头,很怀疑刚刚那句话真的是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公子哥说的么。只是明苏总归是做了几年的太子,即便诧异依旧不动声色道:“此话怎讲。”
元鸿致是个聪明人,知道此时太子已经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不过是碍于面子上不好直接说罢了,他想了想道:“改日微臣可否到东宫与殿下细说此事。”
也是个聪明人,明苏暗想着,便点了点头。抬脚要向外走,却又听见元鸿致在身后有低声地说了一句:“微臣大理寺少卿元鸿致。”这话说的没有头脑了,饶是明苏,也是不解,他只得嗯的一声表示自己记住了。然后便转出了屏风。
这面明苏自己慢慢地转着,那面的银筝却已经是烦不胜烦了。徐夫人自从将她拽走之后,却是也是没搞什么别的小动作,只是不停的拽着银筝,给她介绍徐丞相书房中的各种字画,不像是欣赏,倒像是有几分炫耀。银筝知道徐夫人这样做一定是要给徐瑛瞳制造遇见太子的机会,可是这样的在她耳边唠叨,她还真是受不了了。找了个接口,便走出了书房,转到了书房后的小花园中。
徐府的花园不大,只是花的品种多,五颜六色的有几分颜色。徐夫人不知道自己女儿的事情进行到了哪一步,自然是不肯放银筝去打扰了自家女儿的好事,便跟了出来,眼见着银筝进了花园,自己也跟着进去了,看着银筝似乎对花很感兴趣,就开始跟银筝介绍起来。什么这朵五年一开,那个是南蛮运回来的。说着说着银筝便觉得不对劲,只是这个场合也不合适,便也没细想。
寿宴开始的时候,无论是明苏还是银筝都已经是筋疲力竭了。寿宴也是分开来进行的,不过是已婚的女子便随着丈夫坐在了男宾的席位上,未成婚的小姐们都由着徐瑛瞳去招呼。因为明苏是太子,这一桌上坐着的便都是像徐丞相一样的权臣,像是户部尚书陈英杰,礼部尚书魏子起,吏部尚书孟建辉,大理寺卿吴泽,护远将军苏博,并着几位夫人。明苏只觉得很是压抑,跟着一起子几乎全都年过半百的人坐在一起,还得听着他们的恭维,这场饭吃的不是一般的难受啊。
倒是银筝和几位夫人谈的很开,特别是苏夫人,以前银筝的父亲楼老将军在的时候,便和苏博关系十分的好,两个人也算是共患难的兄弟,这会儿苏夫人见了银筝,本身就有几分亲近之感,再加上银筝本人便是那种惹人喜爱的女孩子,一来二去倒是和苏夫人很是谈的来。
寿宴结束的时候,苏夫人拉着银筝的手,再三叮嘱了一定要过到苏府去玩,才依依不舍的走开了。
徐丞相没有想到,这次寿宴给他惹出了不尽的麻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