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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她依然懵懂 我却已长大

2016-07-08发布 2685字

继锋篇

小的时候,继锋就知道,凡一是和自己一起,喝自己妈妈的奶长大的。

据说,因为凡一妈妈乳汁不足。

稍大一点,继锋喜欢和院里的男孩疯玩,不愿意带着凡一,嫌她烦。带着她玩,捉迷藏时摔倒了,要他去扶,疯跑时跟不上,要他等着,一不顺意,凡一就要哭鼻子,真烦!

凡一只比自己小几个月,爸爸妈妈要求他哄着凡一,让着凡一,好东西紧着凡一,他很不满,凭什么呢?

最初几章,曾提到过的,他们农场家属院的房子,隔音效果实在不咋的。有天晚上,继锋睡了一觉醒来,迷糊中,看到隔壁爸爸妈妈的房间透出灯光,爸妈还没入睡,他们压低声音,在悄悄交谈。

那晚,继锋无意中偷听到了父母的谈话,无比震惊,那一宿他辗转反侧,再没能睡着。

从第二天起,他对凡一的态度,就像变了一个人。继锋脾气有点急躁,犯倔的时候,谁说也不听。但是,对凡一,他总是言听计从,好吃好喝先紧着凡一,剩下的才是自己的。他有时也凶凡一,但是从不真的动气。他处处护着凡一,不允许别人家小孩欺负她,谁对凡一不好,他就跟谁急,久而久之,大院里大人小孩都知道,继锋对凡一好得,就像是自己的亲妹妹。

有大人跟他开玩笑,说你这么护着凡一,等凡一长大了,就给他当媳妇好了。继锋还不知道娶媳妇做什么用,真的像儿歌里唱的:点灯、作伴、梳小辫?才不要!

除了偶尔犯倔,继峰也很调皮,很活跃,喜欢新鲜事物。

说起他的调皮捣蛋,老师们都头疼。

小学,在女老师班上。老师有一次严厉地批评凡一,因为凡一没完成作业。继锋气不过,趁着老师在教室里巡视时,画了只大摇大摆的乌龟,神不知鬼不觉地粘在老师的后衣襟上,女老师带着这个东西一整天,学生们都窃窃私语,暗暗发笑。后来当然是告知家长,继锋被爸爸打手板。

当然,继锋干过的糗事多了,数不胜数。每次被爸妈教训,有时还罚他不许吃饭,凡一都是他坚强的后盾。

钟一搬来这个大院后,他们和钟一慢慢熟悉起来。钟一明显更喜欢和凡一玩。不知为什么,神经大条的继锋感觉到了钟一对自己似有似无的敌意,他莫名其妙,自己哪里招惹他了?哼,惹不起,躲得起,他很少主动找钟一玩。

后来他们渐渐玩在一起,这种感觉悄然消失。

从上小学起,继锋就和凡一同桌,凡一脑瓜好使,继锋经常逼凡一替自己写作业,往往凡一写完了自己的,还得吭哧吭哧替他写。

后来旱烟袋让凡一跟钟一坐同桌,继锋无所谓,都在一个教室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时的他,还是个只知道贪玩的傻小子。

再后来,没想到,凡一竟然在旱烟袋的安排下,参加了升初中的考试,凡一不仅考上了,考得还挺好,这让继锋有些失落,唉,以后,再不能使唤凡一做这做那,也不能和凡一坐同桌了。

后来自己家搬到学校住,他和凡一独处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凡一每天和钟一那家伙一起上下学,偶尔会来看看自己。

其实,凡一不知道,继锋每天都会到初一教室外面去转一圈,从窗户外面看一眼凡一,然后就走开。

钟一离开了夜王山,凡一考上了重点高中,从此就住校,继锋经常几个月见不到她。

继锋上高中了,终于和凡一一所学校了,可是他只和凡一在一个学校上了一年,凡一就考上了那所全国知名的大学。

凡一去北京上学这一年,继锋上高二,他发奋读书,简直到了卧薪尝胆、悬梁刺股的地步,他爹妈是既欣慰又心疼。他再不像以前吊儿郎当,憋着一股劲,不分昼夜苦学,他有时感觉自己都快支撑不住了。

继锋上高三那一年,莫名其妙地接到凡一的信,信上,她大喇喇地说,宿舍里同学都开始谈恋爱了,她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要是恋爱,还是和继锋你比较好。

继锋当时不知道为啥,有点气恼,有点喜悦,还有点说不出来的情绪,说不出是为什么。

在他看来,喜欢一个人,是个郑重严肃的话题,凡一怎么就这么随便说出来!

凡一真是少根筋,怎么这么随意开玩笑?她这个糊涂蛋,若无其事、轻松自若、糊里糊涂、莽莽撞撞、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没有一丝胆怯,没有丝毫娇羞,她知道什么是喜欢么?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继锋忘了,他们自小就说话没什么禁忌,想到就说,从不考虑,不遮掩,可凡一这次触到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隐蔽引信,他才爆燃起来。

他当即回信,大骂凡一花痴,无聊,拿自己当猴耍。凡一没想到,继锋会发那么大的火,自此,凡一再不敢提到这个话题。

可是,很久以后,某天早晨起床,看见床单上那一片梦遗,他暗骂一声,豁然想起,自己梦遗的对象竟是凡一。

他恼恨自己,一直以来,不是一直拿凡一当家人照顾么?这么龌龊的梦境,万万不敢对任何人提及,自己简直就是不要脸的臭流氓。

不知道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他对凡一的感觉变化了。他羞赧,甚至不敢给凡一写回信,往往是凡一写几封,他敷衍潦草地回一封。

后来,凡一还是每周,或是每两周写封信来。

凡一的这些信,成了继锋学习高压之下,枯燥烦闷生活的精神食粮。凡一的信迟来几天,他就会坐立不安。有一次,一个月过去了,继锋还没接到凡一的信,他实在撑不下去,逃课,跑去校外,给凡一打电话。

接通后,凡一说正忙着考试,没时间写信。继锋听到她的声音,心定了,但不忘讽刺她,难道比自己这个考大学的人还忙吗?凡一心虚、愧疚,承诺以后会按时写信的,他的心才安定下来。

从凡一的信中,他知道,钟一和凡一在同一所大学。钟一的狼子野心,他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他从不点破。

凡一还是懵懵懂懂,傻乎乎的,每天笑嘻嘻的,什么都不知道,少年不知愁滋味。她还是小孩子心性,自己却已长大。

继锋和凡一一样,从不妄自菲薄

继锋是粗枝大叶的,但绝不粗鲁。继锋从高中起就热衷于各种体育项目,他个子高,是足球场上的中锋。他不是那种水白嫩粉的男生,他把自己晒得黑不溜秋的。他没有钟一细腻,也不敏感多疑。他不喜欢那些言情小说,不喜欢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古诗词,他喜欢的书是金庸和古龙的小说,高中时不敢看,上大学后,他包里经常放着的书是《陆小凤》、《楚留香》、《倚天屠龙记》等。

钟一老是像绷着一根弦,让周遭的人不由也跟着紧绷,莫名紧张。和继锋在一起,很放松,很随意,和他说话可以天马行空,跟他在一起,没有要烦恼的事,没有要紧张的理由。

在凡一看来,钟一读书多,儒雅气质浓郁。继锋开朗阳光,活力十足。继锋不傻,凡一怎么看他,他心里明镜似的。

在凡一看不见的时候,继锋慢慢长大,少年揽镜时,发现自己嘴巴下面冒出了绒绒的胡须,他偷偷给自己买了剃须刀,藏在宿舍里,背着人刮那几根尚不明显的胡子。变声期时的他,声音和周遭空气共鸣,讲话嗡嗡的。有一次,凡一偷懒不愿写信,改为给他打电话,乍一听他的声音,曾吓了一跳的。

他像只蛰伏的狮子,卧薪尝胆,等待出击的那一天。

------你是他的青梅,他是你的竹马。你还是你,我已不再是我。你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青梅,我却已经不再是一无所知的竹马,而是长成了一棵树,一颗想保护你、给你依靠的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