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淑妃无疑是个美人,她多年来不衰的圣宠已经说明了这一点。除此之外,曲容也很难清楚这个女人的手段,绝非是一般的花瓶可以比拟。
顾淑妃看着一屋子行礼的公主贵女,和蔼的笑了笑,挥手道:“大家都起来吧,今天是研儿的生辰,大家都不必拘束,就当这安常宫是自己家里,用不着端着了。”
顾淑妃长得温和漂亮,几句话笑意盈盈的一说,感觉立马便不一样,曲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后几个平时不常来往的贵女们松了一口气。她直起身子,顾淑妃走向主位,在经过她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曲研的寿宴上没有男子,梁帝和太后也是一早就去拜见过的,到了午时寿宴开了,梁帝和众皇子才会一起过来。现在距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众贵女和公主一起嬉闹玩笑着,好不热闹。曲容只是在一边坐着,偶尔和凑上来的贵女公主说上几句一边观察着。如她所料,曲珍这位平时最爱出风头和凑热闹的五公主,一直到现在都没露面。
不过也快了,曲容轻抚一下鬓边的海棠花簪。曲珍不能拖太久,否则梁帝来了她根本没有办法收场,她只能在梁帝没来之前折腾,然后靠着这厅里自家母族的贵女为她求情。
曲珍母妃德妃王氏,乃是镇北侯的妻妹,一旦曲珍真的闹起来了,不说别的,最起码这厅中不少的贵女会为了大大小小的原因为她求情。而反观曲研的母族,一个小小的礼部尚书,只是和平南王府有着几分亲戚关系罢了,何况在这种情况下,平南王府也不一定会为曲研出头。曲珍要做的,就是拿实际行动来告诉梁帝,她的母族有多么显赫,而她有着多么的的能量,以及选择她和亲天狼部落是多么的错误。
说到底,曲珍只是不甘罢了。凭什么出身如此显赫的自己却要联姻天狼,而她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她镇北侯府的出生,才让梁帝忌惮。
一个公主,不会对梁帝产生多少威胁,能够让梁帝忌惮的只有曲珍的婚事。而现在有这么一个解决隐患的大好机会,梁帝又怎么可能不把它牢牢抓住。
而曲珍多年来所受的教育,并没有教过她如何平衡这朝中的局势,她只是单纯的以为,梁帝没有意识到一个母族是镇北侯府的公主有多大的能量。她要提醒梁帝,却不知道这样恰好是在梁帝这头老虎嘴里拔牙。
敢在老虎嘴里拔牙,就要有被老虎一口咬掉手掌的准备。而曲珍,显然没有想到这里。
曲容把簪子往上扶了扶,等着曲珍出场。
长安城外。
昭华郡主今天并没有进宫参加曲研的寿宴,因为她被人拦住了。面对将烈这个未来可能的强敌,昭华郡主可不会拒绝他赛马的邀请。
昨天她刚刚收到长华郡主的来信,说是南境缺少人手,要把东君调回去,今天一早城门一开,昭华郡主就亲自送东君出了城。曲容那边消息繁多,拖了很久才把巫神的消息送过来,昭华郡主也不放心这么重要的东西让别人传达,索性让东君一起带回去。前脚送走了东君,回马准备回府换件衣服进宫,就看见将烈骑着马叼着草等在了自己身后。
在进宫参加寿宴和探查将烈虚实之间昭华郡主考虑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昭华郡主就毅然决然选择了后者。
将烈悠闲的骑着马往南山那边走去,一点也没有什么要赛马的架势。昭华郡主也不在意这个,要是将烈真的约她赛马,她才真是来的不值得。她冷眼旁观,要看看将烈耍什么花样。
将烈勒马停在山脚下,昭华郡主跟着他停住。昭华郡主看看已经跨入眼帘的南华寺寺门和将烈一身梁人的衣服,不由失笑:“将烈勇士,你该不会是要和我一起上这南华寺吧?”
“有何不可?”将烈看着她反问。
昭华郡主扑哧一下笑出来:“看来将烈勇士约我赛马是假,要约我进寺上香才是真。可天狼部落不是有自己信奉的神灵吗?怎么跑到我梁人信奉的佛前上香了?”
将烈不直接回答她:“梁人信奉佛祖,渝人信奉天帝,草原各部也有自己所信奉的神灵。有些部落信奉的神灵相同,有些部落则有着自己部落的独特信仰。但无论信奉哪位神灵,草原各部落都极为信奉长生天。根据草原的说法,至高无上的权力是由长生天授予地上的一位首领的。但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一位草原首领的权力是由长生天授予的。”
“其实你们和我们都一样,没有什么区别。长生天如果我没记错,草原以苍天为永恒最高神,所以把最高强大的天神称之为长生天?”昭华郡主询问将烈,得到将烈肯定的回答之后才继续往下说:“我们大梁和渝国不也是如此。皇权君权说是都由天赐,可有史可查的哪一位帝王的权利不是自己争取来的,不过是拿什么天赐神予糊弄人罢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将烈简洁的总结。
“将烈勇士到底要和昭华说什么?”昭华郡主直奔主题。
“昭华郡主何必心急。来都来了,若不进去上炷香岂不辜负。”将烈翻身下马,把手递给昭华郡主。
“好。既来之则安之,我就陪将烈勇士逛逛。”昭华郡主下定决心,直接无视将烈递过来的手,自己翻身下马,把马和将烈的马一起拴在一旁的树上。二人步行上山。
“其实郡主可以叫我将烈。”走在山路上,将烈时不时和昭华郡主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不,你我之间如同楚河汉界,必须泾渭分明。”昭华郡主一点不买帐,直接拒绝。
“私下里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吧。”将烈显得很委屈。
“我和你本来就不熟。”昭华郡主冷声回应。还有一点她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这么叫就显得她和将烈太过于亲密了。而她并不想有这种感觉,无论给别人还是给自己。
将烈撇撇嘴,把手往前一引:“到了。”
昭华郡主继续目不斜视,直接走了进去。
在曲容第三次拿起手边的茶杯时,曲珍终于到了。曲珍满面愁苦的走了进来,和顾淑妃行了礼就站在一边不说话。别人来与她打招呼她也不理,也不坐下,一个人凄惨无比的在哪里站着。
曲研看到自己的五皇姐来了,欢快的就要上去打招呼。被顾淑妃一个眼神拦下,这才乖乖的站在一旁看着。曲容冷眼旁观,她很清楚曲珍等不了也等不起多久,她乐得清闲。她抬眼看去,顾淑妃正好也在看着她,二人目光相撞,最后还是曲珍一声啼哭将两人的目光分开,一起朝着曲珍那里看去。
“呜,我没事,你们继续,别管我就是了。”曲珍可怜兮兮的拿手绢擦着脸,周围与镇北侯府有些关系的贵女赶紧安慰。
随着曲珍这一声呜咽,安常宫里的大部分目光立即集中在了她身上。顾淑妃虽然不表态,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其他和镇北侯府有些往来的贵女对曲珍说不出真假的关心。
而面对这些关心,曲珍却打死都不肯再说一句话了,只是拿手帕捂着脸,不住的摇头。
就在这时,一名内监高声喊道:“长德长公主曲珣到。”
曲容心里一惊,赶紧站了起来。这长德长公主不是别人,正是她这嘉德长公主名义上的长姐,如今已经年过四十,多年来不出长德长公主府,今天是吹了什么风,竟然把这位长德长公主吹到安常宫来了。要知道,就算是曲容这个妹妹的及笄寿宴长德长公主都没有露面,怎么偏偏在曲研的寿宴上请出了这位长公主。
长德长公主不同别人,梁帝对她有着超出对一般公主的爱重。不仅仅因为这位长德长公主是梁帝唯一的亲姐姐,也因为这位长公主的大义灭亲,亲手杀了自己的夫君淮南王,才使得梁帝登上了如今的皇位。否则的话,今日的梁帝便会如昔日的殷王一样,纵有万千不甘,也只能是他人手下败将。
当年梁帝与先皇其余皇子争位,只有先皇的三皇子煜王王能与其争锋。先皇虽然早就立下太子,然而当时的梁帝手段魄力都不足,除了一个当朝太子的名声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渐渐便陷入了被动,只能与人争夺皇位。
先皇去世后,两位最有希望继位的王爷在朝廷上争的是你死我活。如果比之文臣的支持,当年的梁帝并不担心,只要有着太子这个名头,不怕那群文臣不支持正统。可瑞王比梁帝多就多在淮南王这个武将王侯的支持上。争锋不过短短数日,两边文臣精锐尽出,到最后差一点就要发兵夺位,梁帝终日忧心忡忡,差一点就要放弃希望。就在此时,传来了淮南王暴病身亡的消息。
梁帝大喜,立马发动朝中一切力量夺位,最终成功。等到把长德长公主从封地接来一问才知道,是自己姐姐帮着扫清了障碍。哪里有不尊敬,爱重这位长姐的道理。
只是这长德长公主曲珣,来了长安之后也无心再嫁,终日只在长公主府里待着,与伶人乐姬为伴。梁帝只当她心死,也不好去管她,只好由着她自己在长德长公主府里待着。
此时曲珣一迈进来,曲容就知道所谓的长德长公主终日以泪洗面,只是拿着乐姬伶人糊弄梁帝的传言有多不靠谱。
曲珣年过五十,身板依旧硬朗,面上依稀风貌可见当年美色。头发已经有些花白,只用了一枝蓝田玉簪挽住,耳边也只简单的挂了两颗琉璃耳坠。不过这一点不影响曲珣的风采。长德长公主就算多年不出长公主府,浑身的气度也不是曲容这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可以比拟的。
“见过长德长公主。”一屋子人齐齐行礼,面对梁帝的亲姐姐,太后的亲女儿,就算是顾淑妃也不敢托大,只能屈膝行礼。
长德长公主看看满屋子的人,目光在曲容和曲珍身上停留的格外久。不过她也不想立威,这里也不需要立威,所以她很快出言:“都起来吧。不用管我,我来凑个小辈的热闹,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曲研,你过来。”
看着曲珣向自己招手,曲研不敢怠慢,急忙走过去又行了一礼:“曲研见过长德姑母。”
“嗯。”曲珣答应一声,伸手把她扶起来,从一旁的侍女手上拿过一个红木盒子,打开来递给曲研。
红木盒子里是个玉镯,光滑细腻,质地上乘,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曲研哪里敢收,一个劲的推辞。
“拿着,这是姑母给你的,不许推脱。”看着曲珣加重了语气,曲研一下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顾淑妃在此时走到曲研身边开口:“既然是长德长公主给你的,你收着就是了。下去吧。”
曲研如逢大赦,赶紧行礼告退。顾淑妃此时才真正意义上和长德长公主曲珣说上话:“长德长公主风华绝代,风采当真不减当年。”
曲容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曲珣这位多年来不出长公主府的长德长公主会出现在曲研的寿宴上。因为这位长德长公主就是顾淑妃邀请来的客人,她过寿的时候不是没有邀请过这位长姐,可长德长公主最终还是婉拒了。曲研和她没有什么不同,那么是什么打动了这位长德长公主,让她出席了曲研的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