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划过志远的面庞,他看着胖老板的样子,暗暗称奇。空气中是酒味和烤肉味参合在一起的美妙味道,志远的肚子又不自觉的咕噜叫了一下,他不好意思的打量了下众人,假作镇定的双手拢在火塘上烤火,一股一股升腾而起的热浪无比舒服的沐浴着他的脸。
火塘里的柴火枇杷想着,志远朝酒馆后面看了看,脸上浮现出一丝焦虑。今夜无论如何也要追到那帮土匪,他暗暗在心里想着,深深的攥着拳头。
一阵凉风忽然从志远身后灌了过来,把火塘上的灰烬吹的一阵飞扬。胖老板端着一盘已经切好的牛腿肉和一坛西凤老酒,摇晃着自己的肥胖身躯从酒馆后面走来。
“您的酒菜,吃好喝好哈!”胖老板将酒和肉放在志远身边的桌子上,满脸堆笑。
志远从口袋里掏了几张纸币递给老板,烤牛腿肉的香味此时已经完全勾起了他的食欲,胖老板结果钱,眼睛挣得大大的,一脸笑容的离开了。
志远迫不及待的打开酒坛,咕咚咕咚就猛灌下去几口酒,拿起筷子就将牛肉往嘴里送,清香的酒味和牛肉的香味在他的口腔里混合,让他感到十分爽快。待肉还没有嚼烂他拿起酒坛就又是几口酒,不一会儿汗珠就已经在他的额头渐渐开始凝结,像是一颗颗晶莹的露水珠。
志远吃的爽快,也吃的急,他的心里开始担心雨蓉的安危。
酒过三巡,志远美美的打了个饱嗝。他拿起酒坛摇晃了几下,里面已经没有酒水的汩汩声了。正想起身离开时,旁边那桌上又开始热闹起来。
“妈的!乃女子可——长得真倩!却被二道岭上窝一帮子土匪给抢去了,怕是又要被——弄球了!”
“我咋莫见哩!你怂又在吹大牛哩吧!”
“滚!我是真的看见了,就在出镇子上的岔路口上,窝女子还坐着马车哩,叫土匪头子一把就擒上了马,嘴里还在叫唤哩。声音真是好听,人长的跟仙女似的,窝一双奶子都在打颤哩!哈哈——”
猥琐而粗鲁的笑声在酒馆空旷的回荡着,志远听到了雨蓉的遭遇,心中又徒生出积分焦虑和愤怒。他的眼球渐渐变得血红,慢慢朝那桌放荡的酒客走去。
酒客放荡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感到脖子上有一股森然的冰冷,转过头看时,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一柄明晃晃的大刀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狗日哩把刀放下!”酒客同桌的几个人纷纷站起,抽出刀抵在志远的身前,个个凶神恶煞。
志远不为所动,冷冷的盯着众人,他浑身冒着浓郁的酒气。
啪—,志远借着酒劲一脚蹬在了桌子上,桌子受力朝后猛然退去,一连串胖子落地的声音响起。这桌的酒客门都震惊的看着,提刀朝志远砍来,志远收着刀,在酒馆里一阵拳脚,这一伙人纷纷倒在了地上,嘴里哎吆哎吆的呻吟着。
酒馆的胖老板从后面连忙跑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被惊住了,真想要冲志远喊点什么,志远扬起手,随手将两枚大洋丢在他面前,胖老板像是看到了珍宝一样连忙弯下腰捡起来,还吹一口气放在自己耳朵上听声音,似乎满眼除了钱以外,什么也没有了。
志远没有管他,径直走到刚才淫笑的大汉跟前,将大刀在他的面前深深插在地上。
“二道岭的土匪窝——怎么走?”志远冷冷的说着,脸上是因喝酒泛起的淡淡红晕,眼眸里是死寂的清冷。
大汉看着离自己眼睛只有几寸的刀尖,全身打着冷战。“在—在—从这个镇子—东—东面出去。”大汉大大的喘着粗气,脸上渗出汗珠,“一直—直走,看到一棵大—大松树后——右拐。”
铮的一声,志远从地上拿起刀,开门出去。躺在地上狼狈的大汉像是解脱了一样,长长的吐了口气。火塘里柴火的火焰在从门口吹进来的风里上下跳跃着,酒馆里一片狼藉,再也没有来时的半分热闹。
虽然天空繁星点点,但此时却刮起了刺骨的寒风,一片片仿佛恶魔的乌云正一点点抹去天上的星光,大地又一次渐渐变暗。
嘶吼的风中,一声马啸过后,一个身影冲出酒馆的院子,朝镇子东边飞奔而去,借着微弱的亮光,像是暗银色的大地上,一个移动着的黑暗鬼魅,天空中在云层里忽明忽暗的月亮,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刃。
风声在耳旁呼呼响着,志远离开了镇子,一头扎进了上山的一大片松林,暗光从树枝间的空隙清净泻下,在地上留下了淡淡的光晕。志远身下的黑风卖力的跑着,大口的喷着鼻息,在空气里凝出一团云雾。他的心里焦急,刚才在酒馆里那些人的话语时时刻刻无不敲打着他的内心,他攥紧了手中的缰绳,眼神在暗光下,像是愤怒的死神。
月亮在天空静默的悬挂着,丝丝微光从树林间投下,在雪地山忽明忽暗。除了在山林间呼啸的风声,周围一片沉寂,那远处氤氲在雾气中的树影,仿佛漂浮的鬼魅。志远紧盯着林间已被白雪填满的小路,他盯着前方,脸上是如同冰雪般的冰冷,刚才的酒气让他的脑子里有些晕沉,但一想到雨蓉的遭遇,自己的心就如同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一刻也停不下来。
山岗上的风渐渐小了一些,成片的落雪被从松树上吹落纷纷扬扬的洒在空气里,那些舞动的松树顶子像是波涛一样随风起伏着,松树上的雪不时的坠落在雪地山,发出“噗—噗”的响声。
志远身下的黑风艰难的朝山岗上走着,每一步都在雪地上印下一个深深的蹄印。他放慢了马的速度,眼睛定定的眯着前方,酒劲渐渐涌上了他的头,他睁着此时迷离的醉眼将马停住,拴在旁边的一棵松树上,自己摇摇晃晃的朝面前的一棵几人抱的大松树走去,在空气里飞扬的雪沙里,这棵松树像是一个屹立在风雪里的忠诚卫士。
那二斤酒果然厉害!志远在心里念叨着,在快到大树跟前时,一屁股坐在了大树根下,风呼呼的刮着,却无法穿过这粗大的树干,倒是一个很好的避风港。志远睁着自己沉重的眼睛,看着眼前飞舞的雪花一点点变的狭小,最终消失在一片困倦的黑暗中,他在心头叫了声雨蓉,然后头靠着树干沉睡了过去。
山岗上的风依然嘶吼着,像是天地间的哀嚎一样撕碎着原本的美好。松树在风中摇曳着,发出细小的枝叶婆娑声。月亮随乌云隐没在了吼吼的云层中,再也不见了踪影。大地又变暗了几分,只留下原本雪的暗光,铺陈在天地间。
嗷——
一声凄厉的嚎叫划破了风中的平静,让风里吹动的树林多了分阴森和恐怖。黑风警惕的竖起了耳朵,不安分的拖拽着缰绳。
嗷——
又一声凄厉的嚎叫从树林深处传来,这声音更清晰,更让人觉得凄惨。黑风变得狂躁不安,不停的扑腾着蹄子,想要摆开缰绳却如何也没有办法,它焦急的嘶叫着。
一个冷战,志远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先是看了一眼黑风,但随即却被吓得动弹不得。
“啊!”他惊叫了一声,右手缓缓的向背后的刀柄抓去。
迎面吹来的风里,是淡淡的血腥味,一股充满杀戮气息的味道。六只泛着绿光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志远,透过暗光可以看出,它们是这山间夜里外出猎食的狼。
黑风不安分的狂叫着,蹄子不停的扑腾着,拉动着缰绳的松树大幅度的摇摇晃晃,将落雪纷纷摇落。
志远的酒已经背着突如其来的惊吓醒了一大半了,他右手抓着刀柄,没有轻举妄动,看了看眼前此时犹如鬼瞳的六只眼睛,强压住心中恐惧而不安的跳动。
他将头凝向此时乱叫的黑风,咬了咬牙,突然猛地向它滚去,手起刀落,缰绳被生生砍断,黑风嘶鸣了一声朝山下跑去。
嗷——
一声长长的狼嚎划破天际,在志远心头更像是黑暗的葬歌。头狼高高的扬起脖子,长嚎一声后,冷冷的看着志远,它露出自己泛着森然暗光的牙齿,喉间爆发出低沉的嘶吼。
志远站立在雪地上,右手紧紧的握着刀柄,他的额头已经出了细细的汗水,他的眼睛盯着头狼,全身都紧绷着。
头狼低下了头将后退朝后蹬长,另外两只狼也赶了上来,攻击千钧一发。
风声在耳旁嘶吼着,头狼一声低吼后朝志远扑来,另外两只狼也跟着扑过来。它们快的像闪电一样,志远赶忙朝旁边转身,随手劈下一刀。
一只狼被刀劈中,叽咛叽咛在一旁叫着,而志远的胳膊上也被抓下了一条血痕,衣服的棉花被抓的翻在外面,浸染着他的血液。
头狼嚎叫一声又扑了上来,它跳跃起身子朝志远的头上猛然扑来。志远提起手想挡过却发现手臂被另一只狼咬住了,巨大的疼痛感让他感到愤怒。头狼一个猛扑将他仆倒在地,巨大的腥臭味和血腥味让他心里一阵恐惧,而随之而来的是燎原而起的怒火。头狼朝他的脖子上径直咬了过来,他将头猛地一摆,头狼一口重重的咬在了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