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
此时已是傍晚,平南王府传来的急报却已经由昭华郡主派东穆送到曲容手上了。
“又是一局!”曲容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的说道。又是一局,又是一局失利!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的消息传来,曲容依旧心痛。
她喘了口气,端坐起身子,已经发生的事情,花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惋惜痛惜实属不智,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与其无用的痛心,不如想想怎么处理。
“御史台那边怎么样了?”曲容缓了缓,向张叔问到。她一下午都和向哲在长安城的茶馆里消磨了,自己这边的排查怎么样了还真不知道。
“困难重重,我们现在也只能是猜测,没有实证。”张叔弯腰回话。
“派人盯紧了,有消息马上回我。”曲容想了想,又问:“姜至科那边清理好了吗?”
“从全忠那边下手的话,绝对查不到姜至科是我们放在全忠身边的眼线。但是老奴也不知道渝国使馆……”张叔停顿一下,看着曲容。
“渝国使馆那边不用你操心,我自会处理,张叔先下去吧。”曲容柔声让张叔退下。
铜雀楼。
云湘坐在床上,冷着一张脸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河伯坐在椅子上,一张猥琐的脸笑眯眯的看着云湘。
“你怎么来了?”云湘并不怎么想见到河伯。
“这铜雀楼开门迎客,我有钱自然就能来。哪像你,还得吃那龟息丹藏在马车里才能进这长安城。你怎么样,在这铜雀楼伺候男人还舒服吗?”河伯笑眯眯的开口。
“你来铜雀楼花钱找乐子,我能不能问你来这伺候女人伺候的舒服吗?”云湘多年来一直和河伯那张贱嘴打交道,早就修炼出了本事,干脆利落的回敬过去。
河伯哑口无言,他过来也不是专门为了和云湘吵架的。不过是看着云湘那个冷漠的样子就想逗她罢了,偏偏云湘还不喜欢他这样。
“云久那小子让我问问你过得好不好。”他抬头看着屋顶,好像不是在跟云湘说话。
云湘心里一怔,就像云久担心她一样,她又何尝不担心云久。可无论南境还是长安都是一片危局,难道他们真的能说出实情,没的让对方担心吗。
“我很好。让我哥哥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
河伯心说你还好就怪了,这铜雀楼来来往往的都是什么人,屈淮又是什么人。再说云湘那脾气,又不是逆来顺受的傻女人,哪里能好的了。不过他也不能说这些,何世通虽然嘴上混蛋,但是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还是明白的。
“我哥哥还好吗?”虽然已经知道回答是肯定的,但是云湘依旧忍不住问了一句,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安心一样。
“好好好,你们兄妹俩都好。”河伯的眼睛已经快要翻到天上去了,但他还是努力的再次翻了个白眼。
“都好就好。”云湘根本不在乎河伯的白眼,她幽幽的说了一句,就闭起眼睛不去看河伯。
窗户上传来敲击的声音,河伯立马转头看向云湘,无声的询问:“谁?”
云湘睁开眼睛,自己去拉开窗户。屈淮和杨定平只从大门进来。只要不让屈淮看见,昭华郡主和长公主看见河伯在这都无所谓。
窗户外面趴着的不是昭华郡主也不是曲容,而是东穆。
“东君,你小子怎么来了?”河伯表示十分惊奇。
“他们都要过来了,你还不走。”东穆不理河伯的滑稽样子,直接说出自己过来的目的。
河伯一拍额头:“混球,忘了这茬,这么晚了还过来。”
“时间不等人,他们在我这一商量一晚上都是常有的事,你先走吧,估计他们一会就过来了。”云湘难道大发慈悲的出言对着河伯解释。
“得得得,我走还不行吗。”河伯把桌子上的好茶倒进嘴里,起身走人。走到窗户旁边,河伯还是不放心,他担心云湘犯犟,准备出言提点一下:“屈淮也是快四十的人了,你好好准备准备,先给他生个儿子,还怕以后他不念情吗。”
还在窗户边上趴着的东穆伸手一把把河伯拉了下去,河伯惨叫一声和东穆一起下滑。云湘立马关上了窗户,看也不想再看何世通一眼。
没过多久,几人陆续到来。
“高华输了。”昭华郡主刚刚坐下来就来了这么一句。
屈淮抬起眼皮看看她,又闭上眼睛休息去了。杨定平皱着眉头看着昭华郡主:“怎么输了,是打输了还是别的?”
“乌玉穹没被她掌握住,反将了她一军,拿着将烈和陛下的约定说事。高华完全没有办法。”昭华郡主知道的也只是大概,并不多么详细,但意思还是表达明白了。
“早就知道的事,值不得惊讶。高华郡主还说什么别的了?”屈淮懒散的来了一句。
昭华郡主忍住上去扇屈淮两下的冲动,冷声回答:“还问了一个人的身份,我没听说过。”
“谁?”谈到了曲容最擅长的地方,长公主府别的没有,各种情报绝对堪称多如牛毛。
“高华说那人叫巫神,看起来六七十岁,身形佝偻,较为高瘦,是松狂滩摩尔手下的破军部落的人。”昭华郡主把高华郡主的形容一丝不苟的说出来。
“拿着几色小彩旗指挥作战?”曲容还没说话,屈淮却一下子坐直了问道。
“是。屈元帅知道这人?”昭华郡主问道。
屈淮点头:“我不常在南境,虽然知道也不熟悉,还是长公主说吧。”
曲容眉头紧锁,深思了一会才开口:“长公主府里的确有这人的详细资料,回头我认人送到平南王府。高华郡主遇上这人,输得倒也不冤。”
昭华郡主叹了口气,高华若真是在兵法上不如别人,哪里会生这种气。想来如她所说,是被乌玉穹暗箭中伤了。
南境,平南帅府。
耽误了一个下午,此时高华郡主已经带人回了大梁。她趴在桌子上,脑袋里翻江倒海。
混蛋,混蛋!她愤怒的把桌子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浪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到最后一事无成,白白让天狼部落捡这么大便宜!
她疲惫的把手插到头发里,仔细回想着中午和那群人商量的结果。那巫神别看上了年纪,耳不聋眼不瞎,到最后竟然按照乌玉穹的心意商量出来一个各占一半来。这下到好,平南王府赔了夫人又折兵,而且别的不说,那巫神,似乎也想跟着天狼部落和渝国分大梁一杯羹。
世上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高华郡主把手从头上放下,捂着肚子站起来。她气得厉害,此时腹部隐隐作痛,但还是得走这一趟。云久已经在外边等着,看着高华郡主捂着肚子出来,下意识的伸手去扶,被高华郡主拿手挡开。
“走吧,我还没那么娇弱。”高华郡主深吸几口气,一把站直身体,和云久一起往后山驾马而去。
南境千里平原,草原上虽有不少沟壑之地,却也坡度不大。只有一处有着高耸的山脉,高华郡主的祖父废了大力气才把这处山脉归到自己封地之下,用来修建陵墓,现在已经小有规模。但是自高华郡主祖父起,平南王府没有一人葬在此处。
高华郡主和云久翻身下马,长华郡主已经等在陵墓入口。里面时不时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和呐喊声,怎么听都不像是在修建陵墓。幸亏这片山脉被东君卫以守陵为名带人层层把守,不会有别人进来听见这声音,否则难保不让有心人发现。
长华郡主对自家妹妹何等了解,虽然高华郡主看上去并无大碍,但从细微之处的脸色还是让长华郡主找到了蛛丝马迹。她赶紧迎上去,却也知道妹妹要强,不敢贸然伸手去扶,只好站在妹妹身前问了一句:“没事吧。”
“没事。老毛病了,气的厉害,免不得疼上几下。里面怎么样了?”
长华郡主却不先回答妹妹的问话,而是不依不饶:“怎么就老毛病了,今年才得的伤,就已经麻烦成这样了。”
云久听到这,立马走到一边去,把地方留给姐妹俩。上一次南境战事,高华郡主对上了狄戎一名大将,高华郡主虽然最终把那大将斩落马下,但自己也留下了伤,小腹时常作痛。
高华郡主不想在这纠缠,应付自己姐姐一句:“反正疼上几个时辰就好了,不碍事。”
长华郡主叹口气:“回去好好歇着,走吧,先进来。”说着自己往开凿出来的山洞里走去,高华郡主和云久立刻跟上。
平南王府全府的性命,几乎全系在这山洞里的一切上了。
屈淮拿着昭华郡主带来的南境地图细看着,时不时拿手指在某处地方轻点一下。杨定平和他一起,屈淮在一个地方点一下他就拿笔在一个地方画个标记。昭华郡主目光紧随着屈淮的手指移动,只有曲容堪称全无头绪,只能慢慢从头顺理。她虽然从小也看了一些兵法书籍,却终究只是纸上谈兵,如何与这些征战沙场多年的猛将相比。等到屈淮一看完,她立马把整张地图拿过去细细研究,这才看出点端倪。
余下三人都已经把整张地图熟记于心,此时都在心里细细推敲,也没人去理她。曲容拿起纸笔在纸上临摹着屈淮指出来的地方,等到全部画出来,自己也已经明白了。抬头看着屈淮:“这是南境草原狄戎新的分布图?”
屈淮点点头,伸手再次在地图上点几下:“还有平南王府的布防图。”
曲容又把头埋下去,昭华郡主也凑过来一起,昭华郡主看了几眼就明白:“这布防图没变。但是我们以前的布防图明显不适用于现在狄戎的分布了。”
“不错。”屈淮把地图从曲容面前转到桌子中央:“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重新安排平南王府的布防。”
“等一等。”昭华郡主出言打断,拿起一旁刚刚被曲容放心的笔,在已经被勾画好的地图上又添了几笔,这才把地图又推了回去。
曲容这下终于看明白了。昭华郡主的勾画方式和杨定平是一样的,圆形表示屯兵,三角表示驻军,连线则为边防,方形为换防地点,还有各处星星点点的标记,都是平南王府可埋伏以及出兵的地点。屈淮看了一眼刚才昭华郡主补上去的东西,都是他不知道的布防地点。他毫不意外的拿过地图来看着,昭华郡主这回是真的毫不藏私了。
屈淮拿起笔,看着那张已经被勾勾画画到无处下笔的地图,嘴角一抽,直接把纸笔递给杨定平,自己又靠回原处闭目养神去了。杨定平拿起来,随即一愣,屈淮的意思很明显,让他照画一张,但他哪会画这个。草图还行,这么精细的功夫就算了,画出来肯定有偏差。
别人不知道,昭华郡主还不知道杨定平那点斤两吗。她看了曲容一眼,对着曲容使了个眼色。曲容顺着她的目光朝身后看了一眼,云湘正在门边守着,她一下明悟。她回了昭华郡主一个眼神,昭华郡主向她肯定的眨了下眼。曲容回头向云湘招手:“云湘,你来。”
屈淮睁开眼睛看着,云湘看了一眼昭华郡主,起身走过来。
杨定平如逢大赦,赶紧把手中纸笔递到云湘手上。云湘接过,走到一边画去了。
屈淮似笑非笑的看着曲容:“长公主府上的人还真是多才多艺。”
曲容笑笑,并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而是开口:“既然图已经去画了,一时半会也出不来,那我们就谈谈,我们找出来那些东西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