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说完话,面露鄙夷的笑容要走,但是商贩始终托着他的腿,“这位官爷,我出来做个生意不容易,家里还有妻儿老小要养活呢,你就把钱给我吧。”商贩死死抱着让日本人的腿,双膝跪地,连忙磕头作揖,话语中是近乎于可怜的祈求。
“八嘎!”日本人突然愤怒的吼了这么一句,他抬起另外一条腿狠狠地向小商贩的脸上踢去,接连几脚都重重的踢在脸上。志军看到这一幕早已怒气冲冲,可是父亲常教导能忍则忍,他只好咬紧牙关,看着自己的同胞被欺负,而身边观看的人群里竟然有人在浑然不知的傻笑着,他们笑意连连的看着地上的小商贩被踢的满脸是血,但嘴里还是苦苦的央求的模样,仿佛是在观看一场精彩的表演一样。志军看着身边麻木的人群,心里生出了徒然的悲伤,国人,到底怎么了?他在心里深深的问着。
“官爷,把钱给我吧。”已经被踢的满脸是血的小商贩还是紧抱着日本人的腿苦苦的哀求着,从眼角、鼻孔里涌出的鲜血已经涂满了他的满脸,但是他依旧托着此时已经沙哑的声音,苦苦哀求着,鲜血留在了坦平的土地上,浸入了深深地土里,留下一道血渍。
日本人终于停下了,他低下头叽里咕噜的用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咒骂着脚下满脸鲜血的小商贩,小商贩的声音正在渐渐变弱。日本人在嗓子里酝酿了一口痰,呸的一下吐在商贩的脸上,然后放肆的大笑起来。
志军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拳头,他的眼睛已经泛红,心中起了无名的怒火。
笑声过后,日本人又重重的踢了几下小商贩,然后手伸向怀里,只听到“碰”的一声,满脸是血的小商贩脑袋被抢打出了一个洞,脑浆炸了一地,周围的人都纷纷朝后退去。这个本分的小商贩连挣扎都没有一下,就这样被日本人打死了,他的那张血淋淋的面孔上,是一双永不瞑目的眼。
日本人大笑着收了自己的枪,用脚将小商贩的头踢向一边,自己的腿也被解放了出来。
“我日你妈!”志军终于忍无可忍,满脸愤怒的冲上前一脚朝日本人的后背上蹬去,愤怒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满眼通红的他像是天神一样。
高傲的日本人原本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蹬的朝前面来了个狗吃屎。没等他翻身过来,志军就骑在了他略显肥胖的身上,愤怒让他的脸几乎变得扭曲,双拳重重的向日本人身上砸去。日本人的脸贴着地面,被地面磨得一点点往外冒血,在志军身下像狗一样乱哼咛。
日本人在志军身下不停的挣扎着,志军将他翻了过来,又重拳砸在脸上,那人大声的吼叫着“八嘎!”,肥胖的脸上此时满是泥土和血。他的吼叫声将血沫喷了志军一脸,志军怒火中烧,随手从旁边的摊子上拿了一把菜刀,狠狠的向日本人头上砍去,菜刀深陷,日本人的身体挣扎了两下,最终没了动静。
“杀人了?”旁边围观的人都凑近纷纷围观,眼中对志军露出了害怕的深色。
志军朝日本人的脸上吐了一口痰,站立起身。他的眼睛血红,淡色的白衫被染得血红,他表情严肃,径直朝刚才被打死的小商贩尸体走去。
小商贩的尸体被胡乱的丢弃在摊位前,甚至周围观看的同胞们都没人为他披上一层白布,志军感到一阵神伤,他微微蹲下,双手抚过小商贩的脸颊,将他不瞑目的眼睛闭上。
清晨的阳光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了一丝的暖色。志军伤心的看了一眼小商贩的尸体,又看了看此时表情麻木,或迟钝、或惊恐的围观群众,转身离开了。
清风微微吹过他沾满鲜血的脸颊,泪光在他眼角淡淡的浮动着。那个小商贩,可是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呢!他在心里悲伤的想着。
整个清晨,志远都坐在窗前拿着一本书认真的看,那是一本施耐庵的《水浒英雄传》,他已经读了两遍了,还是爱不释手。说是两遍,其实他每次都只读到梁山众英雄齐聚聚义厅而已,后面那些征讨方腊、回朝招安、好汉个个陨落的情节他一概不看。因为在志远心里,英雄永远不会陨落。此时他正看到武松景阳冈打虎这段,武松连喝十几婉大酒,让志远敬佩不已,他两眼放光的盯着书页,内心激起一阵又一阵的紧张来。
“祸事了!二郎在外杀人了!”突然一阵焦急的呼喊从外面传来,志远被惊醒,抬头望向窗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竖起耳朵细细听着。
“祸事了!二郎在外杀人了!”这一声呼喊渐去渐远,但志远听的很真切。
二哥!志远心里一紧,连忙丢下书向外跑去。
杨家堂屋,志远满身鲜血的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一旁的杨母正站在他身边啼啼哭哭。
杨承林刚走进院子,就大声的冲阿福说:“阿福,把大门上了!”阿福连忙应答了声,和几个家里的长工一起,将靠在一旁的门闩牢牢地扣在大木门上。
杨父走进堂屋,径直来到志军跟前,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心里引出淡淡的伤悲。杨母在一旁哭个不停,杨父微微皱着眉头,将她拉到一边,好生相劝,这才让她缓和了些。
“二哥!”志远大叫一声冲进堂屋,看到志军满身的血,心脏跳个不停。随即大郎志国也冲了进来,他看着志军的模样,心头一紧,紧张的问道:“二弟,你真杀人了?”
志军冷冷的看着前方,微微的点了点头。志国看到后,莫名的伤心起来,面露痛苦的神色。
杨父看到三个儿子已经到齐,表情严肃的走到志军前面,他伸出左手,抓着志军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志军看着已经略显苍老的父亲,眼里浸满了泪水。
“堂堂男儿,不许哭!”他看着志军,训斥道。
志军看着父亲,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转身看向志国和志远,两兄弟此时都关切的望着他,让他的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暖意。
“四年前,倭贼侵我蒙古、东北三省,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近些年来我西北地区日本人来往日益加剧,其强大的野心,终有一天会入我土地,杀我同胞。没想到倭贼竟然在我西北也如此猖狂,竟然当街打杀我国人,难道我国人会任其宰割?志军,你杀了倭贼,为我同胞报仇,不辱我杨门的门楣。”杨父慷慨激昂的说着,他拍了拍志军的肩膀,脸上浮现出自豪的神色。
志国和志远听到父亲的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们都悲愤于日本人的猖狂,为死去的同胞而感到愤怒。
“爹,儿子不孝,让你受惊了!”志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长长的朝父亲拜去。
杨父有些心疼的看着身前的儿子,双手将他扶起,“你是杨家后人,抗敌杀贼是留在血液里的事,所以不必为我感到内疚。”
志军看着微笑着的父亲,心里很感动。因为一直以来,父亲在他心里都是一个冷酷、严厉的人,杨家家法严苛,父亲从来对他们兄弟三个没有手软过,所以私下里他们三个都对父亲有所敬畏。但没想到,父亲竟是这般的疼爱自己。
杨父拍了拍志远的胳膊,来到门前朝天空看了看,太阳又重新亮了出来,阳光洒在大地上,留下了淡淡的暖意。他皱着眉头思索着,用手捻了捻自己颌下的胡须,转身对志军说:“二郎!乱世如此,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有人来抓你了,你现在去收拾下东西,马上就走!”
“是!爹!”志军坚决的说着,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但还是转身离开了堂屋。
“二哥!”志远跟了出去,志国看了看父亲也紧跟着出了门。
杨母看着儿子走出去,想要拦下他,却被杨承林挡下了,她来到门口,看着二郎的背影,眼角涌出泪水,骨肉割离般的痛苦,正深深的刺痛着她的心。
志军回到自己的卧房,匆匆的洗了把脸,当血渍将清水染红时,他无奈的苦笑了下,英俊的脸上,抹过一丝淡淡的悲愁。
志国和志远先后进了志军的房子,志军抬起头看着他们,两个至亲的手足兄弟眼里早已浸满了泪水,三人默默相望,相对无语。
“二哥!”志远跑过来将兄长深深地抱住,志国也走了过来,三兄弟互相用手抱着彼此的肩膀,那温暖有力的大手,让每个人都感受到心底深处沉重的兄弟情深、手足亲至。他们将头互相抵在一起,就像小时候在麦场上玩的游戏一样,三个还是孩童的兄弟将头抵在一起,然后用手互相搭着彼此的肩膀,在麦场上欢快的转着圈,然后三个人抬起头看着彼此天真的大笑着。
泪水纷纷从杨家的三个儿郎眼里滴滴流出,志远想到了自己还是少年时候的顽皮,每一次在外面闯了祸,都是二哥和大哥给自己背黑锅,作为家里最小的弟弟,两位兄长总是将最好的东西留给他,对他是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而大郎和二郎之间,更像是了解彼此心意的挚友,每次志军被杨父训斥,心情低落时,作为大哥的志国都会在他身边默默的出现。外出走马跑商时,大哥总是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所有的危险他都一个人默默承受,作为杨家大哥,他想保护自己的兄弟,做出他们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