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掀起旧忆生,错不别离深宫怅。
来到有着稷羽的房子前,秋歌深吸一口气,抬手推开了房门。
“朕不是说过,除了战场上的事,其他事都交由秋宰相处理嘛!”
不耐烦的声音传来,秋歌闻声寻去,窗前站着一金色华服的身影,袍子上上面绣着龙纹。
和自己差不多的个头,易怒的个性,只是那脸庞,再不见稚嫩。
他又成熟了不少。
秋歌叹道,强迫自己暂时忘掉婉儿,她展颜一笑,扬声唤道:“臭鲫鱼,我来啦!”
那身影猛地一颤,接着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有震惊,有疑惑,更有那么一丝的思念。
“鸽子……”他声音颤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解释,“你终于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该知道的,婉儿死了,我的心也在痛啊!”
“我知道。”秋歌低下头沉吟道,忽而又抬起头,笑着说到,“臭鲫鱼,对不起。”
两人对视,一阵沉默,稷羽走上前,一拍秋歌肩膀带着笑意道:“好哥们,我们,我们依旧……永远是好哥们,对不?”
“那是!”二人一击掌,将之前的怨都忘了。
他们不是彼此爱的人,却是十分重要的人。
“臭鲫鱼,这辈子能交到你这个朋友,真的很开心。”秋歌极其认真的说到。
稷羽一脸得瑟的大笑了两声,也道:“你会是除了我所爱之人外最重要的女孩!”
“你也是除了臭狐狸外,我最重要的男性朋友!”俩人互相望着对方眨眨眼,极有默契的同时露出一个鬼脸。
与自己最有默契的往往不是爱人,而是在潜移默化中让你无法离开的人。秋歌在心里如是说。
两人打闹了半天,坐在房梁之上荡着腿,见稷羽心情好了不少,秋歌开口提起了会让两人不开心的人:“巫云去哪里了?”
稷羽再次沉默,过了一会儿说到:“她,去了战场,回不来了。”
“什么?”秋歌一跃落到了地上,仰头看着他问道,“为什么回不来了?她剑术那么厉害!”
稷羽也跳了下来,靠着桌子说到:“我交代了军师,不让她回来——婉儿死在她手下,你就不恨她吗?”
“你不是说她是你的朋友,而且你冒死寻到天水珠,不也是为了她吗?我恨她,我是恨,可是你与她这样的关系你是怎么恨的起来的?”
“我多爱婉儿,我就多恨她!”稷羽直起身子瞪着秋歌,语气激扬。
见他要怒了,秋歌摆摆手转过了头:“我俩都冷静一些吧!”
“我想如果我是你,我是恨不了她……就好比那晚我认为婉儿的死有你的原因,我语气强硬,手却无法听从指挥,对你下不了狠心……又好比,你伤害了臭狐狸,我也无法忍心杀你。只要是我所在乎的人,他们在我心中,都是我无法背弃的人。”
“你说这么多,你又何尝知道,我内心的纠结?”稷羽低头淡淡说到,“我对巫云的恨,婉儿只是一个爆发点而已。我恨她的沉默,恨她的寡言,厌恶她双手的血腥,厌恶她所带来的暴力。我讨厌她全身上下的一切一切。”
秋歌再次沉默,这一切,不是她的原因吗?
若不是她那晚爆发冲天的怒气,她那般恶毒话语,又怎么会激起稷羽心底对巫云的恨。
可是那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巫云一剑刺向了婉儿?真的只是因为她心中的妒意吗?
“鸽子,你放心吧!”稷羽挥袖转过身,淡淡道,“我会给你,给婉儿一个交代的!我狠不了这心,自有他人帮我处置她。”
秋歌不知该如何开口,稷羽见她一直沉默,再次转过身看着她道:“我不懂,我真的不懂,鸽子你到底再想什么。”
“我在想巫云杀婉儿的理由。”
“嗯?”稷羽神色愈加疑惑,“那晚你不是说是因为我吗?”
“你和巫云待在一起的时间那么长,自然比我了解她。”秋歌看着稷羽,眼神坚定,“你早就察觉到了她对你的情意,只是你自己不愿相信,你一直在逃避罢了!”
稷羽在她的目光下跌坐在后面的椅子上,手捂着额头干笑了几声,后仰起头大笑了几声:“对啊,你说的对,我是在逃避!”
“没错,婉儿的死,我心里一直知道是我的错!可我就是在逃避,将所有的愧疚全部加在巫云身上!是我没有保护好婉儿,也是我的手下杀了她!我厌恶暴力,厌恶巫云那样的身份那样的人!我……”
“皇上!”门外传来秋问安的声音,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稷羽的话。
“进来!”依旧是不耐烦的回答,稷羽知道他来又是要商量政事,所以十分烦躁。
门哐当一声打开,秋问安快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秋歌,直接开口道:“刚刚白军师飞鸽传书来,西部现今状况很是不好,再加上兵将都是刚招来的,军心十分不稳。”
“军心不稳?那北部就没有军心不稳吗?”稷羽问道。
“这……”秋问安顿了一下,又说,“那叶落精通兵法,读过万卷军书,带兵打仗自然是不在话下。而巫云暗卫那边,我们疏忽了,她身为暗卫,善于暗杀。虽得到了您的圣旨当上了将军,但是并不善于带兵啊!”
“哎!”稷羽一拍桌子,怒吼道,“那当初让她带兵时她怎么不说呢!”
“陛下要知,巫云暗卫何时忤逆过您呢?”
稷羽一阵语塞,秋歌见他俩说完,兴奋道:“干爹你刚刚提到了叶落?”
“是啊,那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难不成你认识他?”
秋歌含着笑点点头道:“这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呐,正是我的亲哥哥呀!”
秋问安和稷羽的目光一同投向秋歌,秋歌耸耸肩道:“先不说这事儿了。干爹你刚刚说的事儿,我倒是有个主意。”
“哦?那你说说看。”秋问安看着秋歌。
“我一直爱看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里面倒是提过,军心不稳嘛,让皇帝亲自上战场,不就行咯!”
“哎,这倒是个好主意啊!”稷羽拍手说到,“本就是流光剑给了我朕这样的地位,安顿了人心,若是朕带着流光剑去,他们还有不服的?”
“可是……”秋问安顿了一下,有些担忧的道,“现今这天下并不安生,若是陛下亲自前去,这一路可不会平稳啊!”
秋歌眼珠一转,摆摆手道:“干爹,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陪他一同去不就行啦!干爹你要知道,我武功这么好,而臭鲫鱼有着流光剑,也弱不到哪里去啊!”
“这,可是……”秋问安依旧有些犹豫。
稷羽站起身,取下墙上挂着的两柄流光剑,走过来一拍桌子扬声道:“没什么可是的,就这么定了!”
二人上了马车,告别了秋问安,秋歌开口道:“我说臭鲫鱼,我一番话点醒你了?”
“唉,鸽子,你可别想多了,我就是不想打理政事而已!要知道上战场可比每天翻看奏折轻松多了。”稷羽抱着流光剑,头撇向一边。
秋歌噗嗤一下子笑了,稷羽转过头看向她,用剑戳了戳她胳膊道:“你笑什么啊!”
秋歌止住笑声,打开他伸过来的剑,又斜着眼睛瞄了几眼那流光剑,瞥了稷羽一眼道:“你说呢?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讨厌暴力讨厌血腥讨厌战争嘛——怎么,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战场了?”
稷羽一时语塞,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理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秋歌哼了一声,说道:“承认吧!”
“承认什么?”稷羽问。
“承认,你其实也想知道真相——你也无法肯定巫云的为人。”秋歌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稷羽在秋歌的目光下,终是点了点头,双手紧握在一起,带着笑道:“我想,巫云应该不会叫我失望——我想信她一次。”
“我们都该信她的……”半晌的沉默过后,秋歌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当初鸑鷟的一句告诫她的话,此刻在她脑海浮现:
“秋歌丫头,你一定要牢记,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实的,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眼前的真与假,由你的心去感知!”
用心感知……巫云,我想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一剑刺向了我最疼爱的妹妹冰婉儿。
想到鸑鷟,秋歌这才记起了自己所答应鸑鷟的那个承诺,一拍脑门,看着稷羽小心道:“喂,臭鲫鱼……”
正在打瞌睡的稷羽一惊做起,揉揉眼睛看向秋歌。
秋歌目光落在稷羽抱着的流光剑上,稷羽见到秋歌诡异的目光,越加抱紧了自己的剑,警觉道:“干嘛?”
“额……没事儿没事儿,你——继续睡。”秋歌摆摆手转过了身,转了转眼珠没再说话。
她心里此刻也是看明白了,这臭鲫鱼护紫流光护得和命似的,哪怕他当自己是朋友,也是万万不会将剑交给自己的。
如今的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把婉儿的死弄清楚了,再好好和稷羽谈谈紫流光的事儿,相信自己告知他自己要这剑实在是有急用,他该是会交给自己的。
秋歌也闭上眼睛,摸了摸腰间的莫离剑,在马车的颠簸嘴角嚼着笑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