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楠出城之后,这宣城里面纪机、郝仲就乱了分寸,没了人给他们出谋画策,这两个乱军头领,斗个狠拼个命还行,要说起治军守城就外行了,纪机领兵守内城,郝仲领兵守外城,郝仲这边带着士卒拼命死守,内城里纪机还总是责备前军无勇,“外城吃紧,内城紧吃”是宣城守军的玩笑之谈,不过也确实是真实写照,纪机和郝仲两个人其实说到底都好不到哪里去,纪机贪婪无厌,郝仲善妒暴虐,在这两个人的手里,宣城可真的就像是人间地狱一般。
陈子华的身体稍好了些便召集众将商议攻取宣城的事宜,现下里没有陈绍世这个赞画郡丞,陈子华身边的将士也透过各种渠道得知了陈绍世的事情,心里对韩蛮子的忌惮自然多了万分,想来连陈子华的亲弟弟都斗不过眼前这个少年,自己又算是哪个台面上的人物,若轻易开口得罪了韩蛮子自然不是哪个将军能吃罪得起的。
众将打心里也晓得现下里韩蛮子的地位,陈子华问计,大家面面相觑,都观望着韩蛮子的脸色不敢轻易说话,韩蛮子却只是低着头,不愿意说一句话。陈子华自然看不下去了,也只好强制让人开口了,毕竟这是军前议事,要是都这么不说话还议什么啊“左军将军,你说,你有什么计策?”,那左军将军韩束听了,见躲避不过去,也只好颤抖着回答“回禀将军,宣城内虽然没了公孙楠坐镇,但是郝仲和纪机却还是沿用公孙楠的部兵章法,严守不肯出兵,想要取胜不易。”陈子华听了气愤不已,狠狠地拍了前面的桌案“废话,如果取胜容易我还问你做什么?”那
左军将军韩束听了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只知道给陈子华叩头,陈子华见他这个样子,想要惩治也自觉没太大意思,只是眼下的难局当如何破,到真的让他头疼。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的看向韩蛮子,陈子华也不得不再问韩蛮子的计策。韩蛮子听了陈子华的话,不疾不徐的从座位上起来,抖了抖袖子,哂笑着说了一句“进无所得,不若退兵罢了!”
陈子华听了韩蛮子的话,大失所望,心里好生的埋怨,但是这里毕竟是议事军帐,他还是谦恭的追问“当初是先生让我出兵宣城,现下里又要我无功而返,这是何意啊?”
“呵呵,将军说笑了,我说的退军并不是真的退兵!”韩蛮子轻轻的一笑,走向军帐中央,继续解释“既然不能强攻,那就只有诱敌出城,当然了郝仲和纪机虽然无谋但到底也不是无智小儿,将军若突然退兵,难保他们不会以为有诈。所以就需要有人去消除他们的顾虑,公孙楠带来的人里,还有活着可以传递消息的,公孙楠行刺将军的时候他们是看见了的,将军康复的事情他们却不知道,将军只需让士卒仓促开拔,行动时疏忽些,放公孙楠的扈从回去,自有人会向宣城里的乱军解释咱们突然撤军的意思。
摆脱了顾虑,郝仲这急功近利的性子必然率先率外城守军追击,只要在这里,这个夹谷”韩蛮子一面指着地图上一段狭长的夹谷说道“将军在这里埋下伏兵,待郝仲到了就可全歼其兵,然后再派人穿了郝仲外城军的衣服,趁夜骗开外城城门,这宣城岂不就是囊中之物了?”韩蛮子解释完自己的计策,又静静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陈子华思忖了片刻,也觉得可行,再看众将军,相顾无言,却没人有其他计策,便拿了印信出来,呼了一声“左军将军韩束听令,命你伏兵一千与夹谷入口埋伏,待郝贼进入断其后路,右军将军张钊,命你领轻骑五百,各备强弩伏于夹谷两侧,待郝贼入内,全部格杀。赞军校尉张释之、执金副将高申,命你二人依韩先生计策行事,明日午后撤军,不得有误。”
众将自然领了陈子华的军令,各自去安排行事。军帐中只留下了韩蛮子和陈子华,陈子华只解了甲胄,坐在中军榻上,闭口不语,倒像是生气了一般,韩蛮子见四下里无人,便走过去坐在了陈子华的背后,为陈子华锤起肩膀来,他不晓得陈子华这下里生的是什么气。“将军,韩蛮哪里做错了吗?”
韩蛮子一边为陈子华按肩膀,一边尝试着问道,陈子华竟闭目不肯回话,韩蛮子便知道自己似乎犯了大错,便跪下来给陈子华叩头,低声哀求着“将军,韩蛮万死……”,那陈子华自然也心疼韩蛮子,听到这里便睁开了眼睛,示意韩蛮子起身,韩蛮子自然又回到了陈子华的身后为他锤肩,陈子华轻声的说了一句“以后这军前画策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参与了。”
陈子华的这一句话让韩蛮子心里难以平复,难道是自己过于出头让陈子华觉得没有面子了,还是招了什么人的嫉妒在陈子华面前进了谗言了,韩蛮子一时竟然没了方寸,他努力的回想着自己到底哪里错了。见韩蛮子迟迟没有回应,陈子华抓住了韩蛮子的手,轻声地说着“我也是为你想,你若总是这样在军前效力,是要做我的下属吗?”。
韩蛮子听了自然回应“能在将军帐钱做一名小卒,韩蛮也心甘情愿。”陈子华听了,轻轻地拍了拍韩蛮子的肩膀“你如此聪明,怎么这件事情这么糊涂啊,若你成了我的下属,便是朝廷的臣子,到时候朝廷一纸诏令,兴国将军一张手令,你就得奉命行事,军中从来都是帅将无常,你是我要娶的人,若真的到了要分开的时候,怎么办?”
陈子华的话说得其实非常有理,陈子华毕竟只是吴兴太守,手下的兵将严格来讲是朝廷的命官,就算割据一方也是他叔父陈霸先的属下,如果真的成了兵将,那往来的命令就得服从调遣,可是内人便不一样了,还从未听说哪个朝廷,哪个将军会调遣别人的内人的。
韩蛮子听了陈子华的话,也觉得确实是自己唐突了,只是在称自己糊涂,陈子华在一旁笑着看他的样子,两人便又嬉闹起来。韩蛮子躺在陈子华的怀里,陈子华捋着韩蛮子的青丝,低声细语“军前多凶险,你这样的美玉,若有些什么闪失,我可怎么舍得。”
韩蛮子听到陈子华的言语,心里更是暖暖的。“只是可惜了你这经纶的才华和智慧,若不是你,有这样的才华,我……”陈子华欲言又止,其实韩蛮子心里也很明白陈子华的矛盾,这乱世里想要成就事业自然求贤若渴,哪有将军遇到这样智慧的军师不想收为羽翼的,但是陈子华又不忍让他俩之间的感情真真的成了主仆那冷淡的关系,到底是矛盾些个的。
“蛮子,这名字不好,等攻破了宣城,我为你取个新名字。”陈子华突然起身说道,韩蛮子听了也笑着答应“好,到时候我就用新名字嫁你。”两人相视而笑,就像是全天下只有他们两人一样,沉醉在彼此的微笑里。
陈子华虽然嘴上说不想让韩蛮子为自己的军事出谋划策,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韩蛮子的计策真的恰到好处,只用了一个晚上,郝仲和纪机二贼就被斩首示众,宣城一日得破,城内百姓欢欣鼓舞迎接陈子华的义军入城,这场仗确实赢得漂亮,这下子陈子华义军的名声在整个江南都要传开了。
陈子华登上宣城城头,回头看了一眼韩蛮子,心中仔细思忖,便把韩蛮子推到自己身前,高呼着说到“我说过,韩蛮子这个名字不好,我今天就要给你个新名字……恩……攻破宣城,唯子功高,以后你就子高吧,子高,韩子高。”
韩蛮子听了默默点头,这个名字确实比那个韩蛮子好听得多了,不过他更欣慰的是,陈子华竟然真的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真的实现了自己的诺言,那那个说要迎娶自己的事情,当然也会被实现,虽然那件事不被世俗接纳,会很难但是他还是坚信,陈子华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安顿宣城的黎民,整肃被乱军破坏的秩序的确是件大工程,攻破宣城后的几天,陈子华几乎夜夜难眠,都在想着怎么让宣城恢复生机,中军议事竟又变成了讨论如何治理宣城。众将正在议论着,只听到外头声音嘈杂“将军,大喜啊,兴国将军听说您大破宣城之后,甚为高兴,当即表奏天子,赐封您为信武将军,监理南徐州事。”左军将军韩束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来,手里还拿着一封加急的文书,众将听了纷纷向陈子华贺喜。
“南徐州是大梁重地,兴国将军把这样的重任交给将军,对将军的器重之意已经显露无疑了,这南徐州比吴兴郡广大数倍,所辖兵马人口也不可同日而语,这下子将军监理南徐州可真是一方诸侯算得上横行天下了,真的是可喜可贺啊。”那韩束也是追随陈子华多年的老将了,在吴兴那小地方也算是呆够了。
“韩将军慎言,哪有什么诸侯,我是大梁朝廷的将军,是陈兴国将军的属下,蒙天子不弃,嘱以重任,为的是保境安民,说什么横行天下啊。”陈子华虽然心里暗喜,但是还是谨言慎行,毕竟现在还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
陈子华自然带着韩子高前往南徐州赴任,这下里韩子高每天想的都是该怎么嫁给陈子华的事情,每天都高高兴兴,甚至可以说有些神志不清了,也许真的是大喜过望的缘故吧,他竟然完全没有想过会出什么岔子。
“将军……”陈子华揽着韩子高进入南徐州都督府,南徐州现在没有都督,陈子华监理南徐州自然把南徐州都督府改建为监理府衙,陈子华正在和韩子高一起边走边看这别院的景色,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女声在前面迎迓,陈子华听声音看了过去,尴尬的撒开韩子高的手,迎了上去。
韩子高听了也抬头看了看前面那妇人,衣着华丽,颇有大家风范,容貌里沉稳大气是有余的,倒少了些妖媚的模样,倒真有泰然妇容的样子。这下子比一比,人家倒像是一个正经的诰命,而韩子高倒像是狐媚惑主的妖媚了。
跟在身后的高申见状凑上前来跟韩子高耳语了几句“这位是陈将军的结发妻子沈妙容沈夫人,安前中录事参军沈法深沈大人的长女,是兴国将军亲自保的媒。”听了高申的话,韩子高像是一个惊雷劈在了头顶上,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是还是被惊诧到,陈子华有发妻,而且这个妻子不论出身、样貌、气质都可以说是与陈子华绝配的,这下里自己倒像是多余的了。没事,没事,子华说了他会娶我的,我要相信他,韩子高心里这样想着,便鼓足了自信走上前去向沈妙容行礼。
“这位就是韩子高,韩先生吧。嗯……果然有天人之色。”沈妙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韩子高,忍不住夸赞韩子高的绝世容颜,不过她的亲切感确实让韩子高吃了一惊。
“夫人,你……你已经知道了?”听沈妙容这样说,陈子华倒有些尴尬起来,确实他与韩子高的事情,确实对沈妙容不公平,也真的对她不起。
“将军,容与将军伉俪结发,将军要做什么,容都会替将军去做,所以韩先生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沈妙容倒着的很大气,本来韩子高还对她有些防备,但听到她说要操办自己与陈子华的婚事了,便心怀感激,不过韩子高真的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人家只是说你的事情交给她,又没说要帮你结婚。“子高啊,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我给你整理出了正房的春暖阁,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沈妙容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退,一点都不改的亲和感,让陈子华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韩子高却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夫人有心了,子高你先去吧,我晚上去找你,快去吧。”陈子华忙着把子高支开,确实有些话确实不能在子高勉强讲。
“难得你肯如此,这我就安心了,倒真是苦了你了。不过子高与我之情谊,你当知道,不过你也可以放心,你还是我陈茜的正经夫人,岳父那里,叔父那里,还劳你费心了。”眼见得韩子高走远了,陈子华握住沈妙容的双手,感
“你我夫妻,将军这样就真的见外了,父亲那里倒没什么,不过兴国将军那里,您刚刚受封信武将军,章夫人为了嫡子敬业的事情,已经对您十分不满,一直在兴国将军面前说您的不是,若这个时候您真的娶了子高,闹出些动静传到兴国将军那里,您的处境可就不妙了。更何况您也知道兴国将军的性子,他可能不会对您怎么样,但是他能饶得了子高吗?您难道不记得当初陈敬业宠爱的那个歌女吗?最后兴国将军还不是赐了条白绫给她,若真是这样,您岂不是害了子高吗?”
其实沈妙容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若真的是被陈兴国也就是陈霸先知道了,他肯定饶不了这对痴男怨男吧。
“不错,绍世现在也在叔父那里,他和子高有过节,恐怕也会对子高落井下石,倒真的是我疏忽了,看来迎娶子高的事情,还是先缓一缓吧。”沈妙容说的正是陈子高担心的,若没有宣城的事情,在吴兴娶也就娶了,没人会在意,可是现下里陈子华已经是名动京华的人物,备受瞩目,这次第真真是一点错,一点瑕疵都不能有的时候。
沈妙容自己住在云天阁,让韩子高住进了日暖阁,两个阁楼正对着,夜幕降下,眼见得陈子华走进了日暖阁云天阁里沈妙容的泪早就止不住了,却还要强压着怒火“来人啊,去问问日暖阁里还缺什么不缺,小心伺候着吧。”沈妙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几乎要崩溃了,试想一下,再怎么大气的女子,又怎么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和别人同床共枕,何况这个别人还是男人。“夫人,您还是早点睡吧,日暖阁那边灯都熄了。”
旁边的丫鬟也确实看不下去了,叹了叹气,心疼起沈妙容来。“你且下去吧,这里有赵妈妈伺候着就是了。”沈妙容打发丫鬟离开,只留下自己贴身的老妈妈伺候着“给我把那个什么韩子高今天在我这里用过的茶杯都给扔出去,明天派人去给我问问陈顼,他到底是怎么搞的,不是说有办法搞定姓韩的吗?怎么还没有结果?”
原来沈妙容从心底里对韩子高的事情是厌恶透了的,可是在旁人的面前还是要摆出一副容人之量来,这样才能让她这正房夫人的位子坐的稳稳的,她很清楚,自己很难去打消陈子华与韩子高的感情,如果强行扭捏可能反而会起反作用,倒不如摆出一副大气的样子来,让陈子华对自己新生愧疚,愧疚永远都是女人在男人心中保持不败之地的最好办法。
“沈姐姐,您不是也说了这事情您会处理的吗?”这一大清早,韩子高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迎娶的事被搁置的事情,气冲冲的跑到云天阁找沈妙容理论。
“放肆,什么姐姐,你应该称呼她为夫人,我就怕你坏了规矩,别说现在我还没有娶你,就算娶了你,你也不能坏了规矩,对夫人一定要向对我一样尊重你知道吗?”韩子高万万没有想到陈子华这会子正在云天阁里,他见韩子高张口对沈妙容叫姐姐这样唐突,顿时怒火中烧,毕竟在沈妙容那里,自己还是有愧疚在的,自己再怎么宠韩子高也要顾及沈妙容的颜面。
“将军,你别怪子高了,我觉得叫姐姐挺好的,反正我们都是服侍将军你的人,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干嘛要分的那么清楚啊。”沈妙容自然过来劝着。
“难为你了妙容。”陈子华扶了扶沈妙容的肩膀,算是感谢,紧接着便转身责问韩子高“你这又是怎么了?”
“我听说那件事取消了?”韩子高一脸委屈的低声回答。
“没错,突然出了点状况,我正要去告诉你呢。”陈子华的话说得中气十足,倒没有一丝的歉意在里面,现在连笔者也真的搞不清了,陈子华和韩子高之间到底有没有真的有感情在。
“你之前说过的啊,你说过攻破宣城你就……”韩子高便更委屈起来,他毕竟是个孩子一样的人物,虽然智慧过人,但是在爱情的世界里,他还是把自己当成是被保护,被爱护的对象啊。
“够了,你还有完没完,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啊,我之前确实说过,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很显然陈子华有些不耐烦了。
“所以,你之前说过的就不算了吗?”韩子高说着说着,委屈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什么不算,你之前不也说过,就算只做个侍妾你也心甘情愿吗?现在是怎样,你后悔了是吗?”陈子华一句反问,倒让韩子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可是你明明是答应过我的。”韩子高支吾着回应。
“行了,这件事就先这样,你先回去吧。”陈子华并没有打算安慰韩子高,只是冷冷地甩出这样一句话,便让高申把韩子高待下去了,这几日的欣喜若狂,这几日殷殷期盼,换来的就是这样一句你先回去吧。韩子高又怎么能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