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长公主府的路上，昭华郡主和曲容一直闭口不言。

曲容看见停在长公主后门的马车，嘴角抽了抽，转身面向昭华郡主。

“郡主，就送到这里吧。但曲容还是要提醒郡主一句，无论郡主有什么打算，都还请过了这时日再说。大梁已经有一个昏庸的皇帝，就不能再有一个不安的朝局和一个夺嫡的场面了。”

昭华郡主一拱手：“长公主所言昭华必定牢记，天色已晚，还请长公主回府。”

曲容转头，似笑非笑：“不了，我还要见个朋友。”

昭华郡主看了一眼马车：“用我陪您吗？”

“不必了，郡主在，我怎么跟朋友叙旧。郡主先回吧。”曲容直接朝马车上走去，昭华想了想，到底不放心，去了一边的酒楼找了个靠近街道的位置坐着。准备看着曲容进了长公主府再回府。

曲容进了马车，向哲果然在里面坐着闭目养神。曲容坐在马车的另一侧，开口：“国师来是有什么事吗？”

向哲睁开眼睛看着她：“长公主看起来心情还好，难道渝国的消息还没传来？”

“传来了，但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好奇的是，渝国什么人自己找死，推动了这场变法。”曲容好像对于自己人手的折损毫不在意。

“找死？”向哲看着曲容。

“分封之制，早已不适用于今国。如果不是当初大梁和渝国初初立国之时仰仗了太多人的力量，只能把其分为贵族安抚，大梁和渝国现在也不会是这样的场面。梁帝也早有意削藩，可就是因为各地藩王势力强大，所以至今未见成效。我很好奇，贵国的藩王难道不会把这位提倡变法废分封改郡县的人生吞活剥了吗？”曲容笑着看着向哲。

“长公主果然是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到本质。不错，那人的确是找死。可历来变法，不见血怎么能见成效。梁帝畏畏缩缩不敢放开手脚，就不怪梁朝在他的手上灭亡。我渝国的分封经历这么多年朝廷中的架空，在很多地方都已经名存实亡。渝国变法，当然要比大梁容易。大梁已失先机，根本无力与渝国抗衡。”向哲极为嚣张。

“听国师的意思，是确定梁朝一定会亡了？”曲容竟也不在意向哲的大不敬之言，反而和向哲交谈起来了。

“长公主不明白吗？渝国变法图强，已经不是复古守旧的大梁能比得了的了。何况大梁国君昏庸，法度不行，军纪败坏，管理无度，奴制泛滥，生产缺失，政令不达。凡此种种，那一样都不是大梁可以再以王朝立世的理由了。”

“可大梁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渝国国土人力都不能比拟。”曲容仿佛根本没听明白向哲的话一样询问。

“可渝国没有奴制，就算大梁战事一起立马废除奴制，匆忙整合出来的虾兵蟹将又如何与渝国的精兵铁将相比。再说，大梁各州的兵将战斗力，长公主应该比我清楚吧。”向哲不慌不忙，抽丝剥茧的和曲容分析着。

“既然梁朝败局如此明显，那国师今天又来找我做什么呢？”曲容终于把话题转到了重点上。

向哲的眸子终于闪过一丝真正的波澜：“我来见见我选中的合作之人。”

“我？国师可是糊涂了？你我各为其主，如何合作？”曲容不知所云。

“长公主又不是皇子，总有一天要出嫁的不是吗？”向哲带着笑意看着曲容。

曲容眼神微动：“想不到渝国国师竟然能决定渝国王后的人选了。且不说梁朝会不会嫁，就算我嫁到渝国和亲，有对国师有什么好处呢？国师该不会以为，我手下的人会跟着我去渝国吧。”曲容不解。

“当然不会，长公主的人是殷王府的人，殷王是大梁的王爷。长公主出嫁联姻之后，长公主府的人当然不会一起去渝国。平南王府或者总帅府，都不失为一个好去处，不是吗？”向哲反问曲容。

曲容也不认为凭自己手上的那点人就能让这位深不可测的渝国国师动心。但他还能需要什么呢？她嫁去渝国，将会一无所有。唯一有的，就是渝国王后这个位置了。可一个没有实权的渝国王后，可不会有半点用处。但如果这个王后能得到国师的支持，那就大不一样了。一个有实权的王后，就能帮到渝国国师很多了。可渝国国师终究要做什么？才会需要一个王后的支持？

“国师希望我帮你些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无论对方目的为何，她都必须有足以应对的方法。

向哲淡淡一笑：“这就不牢长公主费心了。长公主只要耐心的等着渝国国君的婚书就好。天色已晚，长公主也劳累了一天，还是早些回府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大戏等着长公主呢。”

“什么大戏？”曲容下意识的问道。

“长公主还是回府休息吧。”向哲不为所动。

长安城西郊。

一行人终于来到长安城外，都不由得松了口气。现在长安城门已经关闭，他们只能在西郊等候。为首的男子一招手，后面自觉的跑过来俩个人。

“首领那边怎么样了？”为首的男子问到。

“按照约定，我们今晚会进攻一次。明天就会歇战等候大人的消息。”回话的人面色恭谨。

“嗯”为首的男人不咸不淡的答应了一声，转身骑马散心去了。

天狼部落首领乌玉穹长子乌德龙，率部已至长安城外。

南境，天狼部落外围高处。

高华郡主趴在草地上盯着天狼部落的老巢。部落里的男人个个磨刀擦剑，妇女孩子和老人都在帐子里不出来。有人跑来跑去叮嘱着事项。战马也都被拉了出来，现在正由人照料着。

高华郡主在草地上翻了个身，轻轻伸了个懒腰。伸腿踢了踢趴在一旁的副将：“看出点什么没有？”

副将是想了想：“属下觉得他们最迟明天就要开战。我们要不要把我们的人布置的近一点？”

高华郡主又踢了他一脚：“蠢货，你觉得他们要货真价实的打？”

副将一愣：“郡主，他们不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高华迎头赏了一掌，险些将他的头都给拍进草地里去。

“白痴，你给我仔细看看他们准备的兵器。”

副将小心翼翼地顶着自己郡主的怒火抬起头来，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郡主，他们用的是刀和剑啊。”

“所以呢？”高华郡主冷声问道，这次要是答得不好他这个副将就不要做了。

这位副将是因为在军中时间极长刚刚被常驻军的上司提拔起来的，原本是他的上司准备给自己用的，哪知道被高华郡主要了去说要锻炼锻炼。所以这位副将显然摸不准自家郡主的脾气，于是他作死的又问了一句：“刀和剑怎么了？”

昭华郡主怒从中来，又狠狠踹了他一脚：“你也和狄戎打过不少交道，你见过他们在大战中用剑的？远的不说，这次狄戎联手进犯我南境的时候你见过剑吗？”

副将这个记得清楚：“没有，他们用的是弯刀，可是剑怎么了？”副将显然极为好学。

高华郡主仰天长叹，她现在连想踹他的心情都没了。常驻军怎么会有这样的酒囊饭袋啊，都说这么明白了他还不明白，怪不得这么多年了才能给常驻军当个副将。看来以后自己练兵不仅要抓体能和战术，还要注意培养一下他们那还没发芽的脑袋。

但是她现在可没心情教导一下这位缺乏常识和脑子的娃,所以她只是说了一句回去让别人教你就把人打发走了。

她趴下身子，细细打量着天狼部落。

南部骑兵一向是狄戎的制胜法宝，而骑兵在马战的实战应用中，发现弯刀更适合于劈砍，于是弯刀就取代了传统的刀剑。在经过几代改良之后甚至不需要士兵的自身力量，光靠马匹的冲击就很容易将敌人的头割下。所以这些年里南部狄戎与大梁作战基本用的都是弯刀。但铁器对于南部狄戎来说求之不易，所以他们在一般的战斗中还是会使用被淘汰的刀剑。

可这场草原统一之战显然不会是一般的战斗。那么他们为什么会使用早就被淘汰的刀剑，而不使用效果更好，速度更快的弯刀呢？

兵贵神速，这个道理乌玉穹不会不明白。一旦南境其他各部联合起来，他将受到极强的阻力。弯刀能带来的好处实在太多了，她想不通为什么乌玉穹会放弃使用它。

她还没有把天狼部落准备统一草原的消息放出去，那是她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她也自信别人不可能在她封锁消息之后得到消息。所以如果天狼部落此时快速动手，他们的机会会很大。但是一旦战事的时间长了，南境其他各部落联合是迟早的事。

不管了，无论乌玉穹如何做，她只有盯紧他就不会有问题。她起身走回自家营地，吩咐准备迎敌。

当晚天狼部落果然出战，南境平南王府高华郡主亲自率部迎敌。一举击败天狼部落，天狼部落不再出兵，退回老巢据守。

而在南境捷报传至长安的当天，一幕好戏终于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