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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前情岁月(2)

2016-06-29发布 3412字

弟弟:她的裙子很漂亮(古桥的女孩子顶多是夏天穿裙子,穿冬裙的确实不多,所以穿冬裙的女孩子很特别);她的毛衣也很漂亮;她的头发也很漂亮;她笑起来两个酒窝,也很好看——哥哥,你看到过她那么漂亮的酒窝吗?

高敬鸿还真没发现,就疑惑:有吗?她有酒窝吗?

弟弟叹气:你太没眼光了。

好死不死的弟弟,下次一起在水龙头下碰见,他竟当着那姐妹俩的面叫郭欣桦:郭欣桦,你笑一下,看看你的酒窝。我哥哥说没有见过你有酒窝呢。

这个话把高敬鸿搞得尴尬异常,用手肘碰他一下,恨不能掐他一把,连平时沉默寡言的魏碧颖都在一边偷笑。好在郭欣桦是很活泼开朗的女孩,也不介意,一边笑着说是吗就一边走到高敬鸿前边,甜甜地露齿一笑,两个酒窝就深深地浮现出来,还故意绷住脸给他看。

高敬博就指着叫:哪哪呐,哥哥看到没有,是不是很漂亮的酒窝!

高敬鸿只好点头:是是,看到了,不错,很漂亮。但同时也觉得有点无聊,便把先洗好的菜抬走,留下弟弟继续和她们一起洗去。

往后,高敬博便几乎天天说起郭欣桦长郭欣桦短,甚至周末都和一帮同学送她们回家,送到半路再回来;再然后,周末郭欣桦就偶尔不回家了,就在那老房子住,高敬博就和好几个男女同学一起去她那煮饭吃,他们还结拜了姐妹,郭欣桦最大,就做了他们的大姐,高敬博是四弟,还有什么五妹六弟的,一直到八弟,号称“古桥八仙”。比他们大一岁多的高敬鸿只觉得这些是小孩子玩的过家家游戏,听弟弟说了也就说了,压根都不去多听的。但是自从和郭欣桦结拜了姐弟,高敬博就几乎天天都和他们的大姐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外出游玩,基本不着家,也不再帮忙家里做些洗刷之类的活计,这些活计之前是高敬鸿的,现在还回到他手上。他也没办法,偶尔表示抗议,高妈妈却总是说他是弟弟,你做哥哥的就应该让着他。

不过呢,郭欣桦好像也不是那么贪玩的女孩,她和魏碧颖做家务是一人轮一天的,所以隔天可以在水龙头下碰见。得知这个规律后,高敬鸿故意给弟弟说了。弟弟开始还喜滋滋地也在郭欣桦当值的那天去做点洗刷的家务,但是几次后他就不干了,因为完成时间不一定一致,有时候他先忙完会在那等着,但是郭欣桦先忙完她并不等他,所以他就急了,就不肯去了,经高敬鸿劝说才终于同意郭欣桦当值的时候他会帮忙做点家务,但是郭欣桦忙好了他要护送她回家去。这把高敬鸿气得不轻,却也无可奈何。所以很多时候,他在水龙头下碰见的最多的是魏碧颖,那个基本不说话的女孩,一头乌泽油亮的长发绑成一把垂在背上,很是温顺。因为她是魏老师的女儿,所以有时看她忙不过来,高敬鸿会做完自己的活计后帮她一下。开始几次她很抗拒,总是说不用不用,但看到高敬鸿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帮她忙,忙完了就走人,便也没那么拒人于千里了。偶尔高敬鸿应魏老师邀到他家去看他的教参什么的资料,看到她起炭炉子熏得满脸泪很吃力便去搭一把,她也会让开给他弄了。

这样的时日持续了一个学期。再下学期回来,高敬鸿六年级了,魏老师已经在这教了一整年,也分到了学校的家属套房,就住进了家属楼去了,然后再在水龙头下一起忙活的情景就没有再出现了。高家没有搬走,也没有安装水龙头,所以高敬鸿还是要每天不知几次到那水龙头下去忙活,偶尔会想起曾经和魏老师女儿一起在那洗刷,或者也有那个有着两只甜甜酒窝的郭欣桦,还有那个早都丢光了家务的弟弟,而经常遇到的老王舅舅家的表妹表弟还是经常遇到,但是更多的还是他一个人,所以不免偶尔地有些惆怅。

不过时日还是这么过。那个很活跃的叫郭欣桦的女孩子还很经常在高家店里出现,有时是买东西,有时是来找高敬博,有时是和高敬博还有其他人一起来。他们经常一起一大帮人出现,搞得高妈妈头晕,说了小儿子,然后就比较少一大帮人来了,再来也就三两个人,而基本每次来的,都会有郭欣桦。高敬鸿看在眼里,也基本和他们没有言语,虽然相互都知道对方是谁,只有在弟弟没在他们问起高敬博呢?父母不在没有别人可以应的时候他才会应一下,平时是很少搭理他们的。那些小屁孩读书都是困难户,也知道他这个读书的牛人,见了他都有点怕怕的,也不敢怎么吵闹。不过在那些弟弟妹妹送了郭欣桦几次周末回源阳后,她也经常和大家一起周末到各个弟弟妹妹的乡下去玩,包括到高敬鸿老家去。

高妈妈还是个精明人,见呼啦啦一大堆的半大小子,你要他们干什么精细的活路肯定不行,但是回家帮忙干个粗糙的农活还是拿得起的,毕竟都还是农门出来的。于是她就起计,在花生要拔或玉米要收或红薯要挖之类活计来了的时节,就给高敬博说,叫他带同学们到他们家去玩。家里还有爷爷奶奶,他们还忙了些农活,要是没人帮忙的话,赶时节的紧张时刻难免还要高妈妈回家帮忙,而她出来卖东西悠哉惯了不肯去多出那身臭汗,不回去帮忙全留给两位老人也说不过去,而用上这些有力无处使的小孩子,那是再好没有。高敬博也乐意,就拉了一大帮的同学出发。但是高妈妈又不放心这个小儿子的行事,还要大儿子压阵。高敬鸿是长子,推脱不了,自然只能陪着回去。

于是就有了,基本每个有农活要干的周末都有人和高敬鸿兄弟一起回家去帮爷爷奶奶忙,他们兄弟一人一辆单车,带个人,另外往往还有三两辆,还是带了人,这样就有十个八个,是一大群了。这样一来,家里两位老人要忙十头半个月的活路,一大群人去,呼啦啦的,一天的功夫就搞定了,还往往是早上回去,中午在那吃个大餐,下午忙完又回来了。老人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等他们回的时候都会准备好一大堆好吃的叫带上,但是大家谁都不要,就还是归到高家,或者偶尔高敬鸿会送点给魏老师或叫郭欣桦带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大队伍成了这样的局面:大家都听高敬博的,而高敬博听郭欣桦的,但是,叫他们也无法拒绝的,郭欣桦有意无意地,都是看高敬鸿的脸色行事,因为高敬鸿不可能跟他们对话,所以他们是听不到他的话的,所以郭欣桦也是“看”的。所以,才会一次次的大队大队人马输往高家湾去,全镇人民都知道了。不过后来呢,有些人家的父母不乐意自己宝贝的孩子这样去给高家做免费的劳力了,就不许自己的孩子周末再去了,但是始终还有那么三两个铁杆哥们姐们,一定会去的,其中就有郭欣桦。高敬鸿记得他们的名字,一个是许婷,那个对高敬博有点好感的男子头小女孩;一个是林伟,家在卫生院的,父母上班基本不管他的;还有一个是邓海兵,老家是湖南,也是举家到镇上来做生意的。除了郭欣桦,这三个人是只要有空都会去,哪怕没有什么农活忙,仅仅是去到高家湾帮忙放牛,都会去。周末去高家湾一趟似乎成了他们的生活内容之一了。

有次是上山放牛,本来是接近冬天了,家里也没有什么活计,高敬鸿是不打算回去了,随弟弟带人去折腾好了,但是弟弟还是很想他一起回去,说他不回去妈妈还是很不放心的,还说打了霜花了,山上的山茶子(高山黄梁的黑色果子)也熟了,可以去摘了吃,现在肯定很甜什么的。不是赶集日的周末在家里,也确实没什么事情,高敬鸿便同意一起回去。

就在这次的山上,那些没见过什么叫山茶子的小屁孩兴奋得满山乱跑,尤其是基本没有干过农活的郭欣桦。结果呢,是她滑倒了,在黄澄澄的枯草坡上;滑倒了还不要紧,起来就是,可是她手掌给擦破了皮,渗血出来,脚也给崴了,一下子肿起,点地都点不了。本来高敬鸿在较远的一边自己忙自己的,看到她摔了,看到她想爬没爬起来,看到弟弟他们跑过去,看到一大圈人围在那,听到他们叽叽喳喳在那叫怎么办怎么办——一到关键时刻就显现出这些还是小屁孩来了。他凭着记忆找了一种止血消毒的草药(记忆中应该是了哥王),一边整理着根须一边走过去,果然那些家伙还是只能围在那七嘴八舌,但是什么也做不了。他走前去,高敬博看到了他就叫问哥哥怎么办。高敬鸿蹲下来拉过郭欣桦的手掌看看,吐了点唾沫上去,拉起自己的衣脚揩干净了擦破处沾的泥尘草屑,再把剥开的草药的根须捏了汁滴下去。真是奇特,那个药汁下去,即刻地,渗血的地方就没有血水渗出来了,还出来的只是黄黄的液体。高敬鸿把她两个手掌都整理了,再去看她已经肿起不少的左脚脚踝,试着拗一下,看到郭欣桦直抽冷气,便停了手说自己也没办法。高敬博要哭了,要哥哥一定想办法。高敬鸿自然是不敢乱动的,只能说你们背她下山吧,回去叫精通医治跌打损伤的三叔公来弄。大家便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下山,男孩子轮流背郭欣桦。但是他们和她都是差不多年纪,甚至比她还小——所以才是大姐,像高敬博就比她小近一岁,而平时出力的活干得还是不够多,都背不了几米远便气喘吁吁,何况还是山路,下山尤其不好走。最后,绝大部分的路程都是高敬鸿接过背了,一口气背下山背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