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银……你这名字取得倒不错,我是令九,九重界下的百花主。”
“对了对了,我现在在六清殿做事。”
令九生怕自己表述不清,特意分开两句话来说。
银色面具遮去浮银所有神色,只可见眼眸中那微妙的神色始终未褪去。他抬头望一看天际的月亮,出言:“今夜是十五,仙人可要小心了。”
令九拧着自己湿透的衣襟,“小心?为什么?”
浮银明显一顿,顺势坐在令九身侧的石凳上,讪讪一笑改了说辞:“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每月十五仙人们都很少出门。”
令九听得十分认真,“怎么说?”
浮银却先自酌一杯,“听说,十五魔气最甚,魔人最狂。”
“噗嗤——”令九笑开,引得浮银注目。
“你这小仙倒是道听途说的一把好手。”令九也喝一杯,“如今魔人们都被二殿下和司命星君好生关着,哪里还有魔人作祟。”
“呵呵,也是,是我耳根软了些,净听别宫小仙瞎说。”浮银不反驳,应声令九。
“不过,仙友戴着面具做什么?还怕被人看见脸?”令九问。
浮银却是一笑,“小仙皮相不佳,担心叫人取笑了去遂时时戴着一张面具。仙人不会见怪吧?”
“仙友还有这重心思?是你家仙主待你不好?”令九听得认真:“我认为皮相虽重要,但始终不及内里打紧,仙友莫要担心这些空的。”
令九自认为这袭话说得十分在理,抬眼瞧月亮才晓得时辰已不早。
“哎呀,已经这么晚了,我要赶回六清殿了!”令九起身,再喝一杯。
身侧的浮银坐着,一伸手做出一个请便的姿势。
令九离开,浮银面上的银色面具微微松动。月亮还未隐没,他抬手扶了扶银面具,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璇玑宫。
令九急忙跑回六清殿,这么晚了殿内书房还是灯火通明。
凑近一瞧才晓原来冰夷与夙洛同在书房。
夙洛端坐在书桌前,不知是在写字还是作画,冰夷站在旁侧不时墨研。令九瞥见有仙侍端来热茶,但都是由冰夷接手最后轻轻搁在夙洛手边。
夙洛一直专心笔墨,冰夷的视线却落在夙洛面上。
令九趴在书房门前看了许久,最后转身的离开的一刹却被夙洛叫住。
“回来了怎么不出声?”
夙洛清浅的声音传出,落笔提眸瞧向门外的令九。
冰夷神色一怔,她甚至没有发现门外的令九,一直专心笔墨的夙洛又是怎么一下就发现的?或者是说夙洛根本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令九被喊住,也就乖乖转身却是站在门外不进去。
“小仙瞧二殿下正忙,不好叨扰。”再瞥一眼冰夷冷冰冰的神情,令九不欲同她争抢,“那小仙就先退下了。”
令九说着往后头退去。
“等等。”夙洛却叫住她,眼神直直看着她那方,“身上怎么湿了?”
这样黑的天色,加之她还站在暗处,令九以为夙洛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她吞吞吐吐:“回,回来的时候摔进了池子里……”
抓贼没抓到,还误会了仙友顺便三次掉进水里的事令九实在是说不出口。
夙洛一下站起来,手略微碰到桌边的茶杯差一点将其打翻,冰夷连忙出声:“二殿下,我看令九仙人也累了,不若就让她早些回房歇息吧。”
令九看出来,冰夷分明又是在装好人。
令九微微垂首,却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向她靠近。是夙洛。
下一瞬,她眼中出现一双深紫色的锦靴。夙洛清冷的声音在她头顶传开:“原来不止是逞强,眼神也不太好。”
令九只管应声:“是是……”
“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夙洛欲伸手但还是只微微抬起一分便放下。
令九答:“不碍事,小仙这就去换了。”
说完令九就一溜烟跑没影。
深夜,梦魇,又是梦魇!
令九又一次被那足以让她被恐惧吞噬的梦魇包围起来。
九重天上的仙气纯明,她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受到梦魇的折磨了。是因为今日是十五么?
就像前些时辰遇上的那个小仙所说的,每月十五天宫魔气过甚,会有魔人作祟,所以她才会再被梦魇缠上?
令九翻来覆去,大汗打湿了秀枕,墨发也因翻滚而凌乱。梦中究竟是谁在对她说话,又是谁一直死死抓着她往炼狱里带?
炼狱!她为什么会下意识想到炼狱这两个字?
令九醒来,骤然坐起。
如往常一样,梦里的一切她没有丝毫记忆。
翌日,令九睡至日上三竿。
“令九仙人,令九仙人……”
昨晚大半夜的骤然醒来,令九好不容易才睡着,现在却又被一阵柔声唤醒。虽然说是好听的柔声,但这柔声也太坚持不懈地喊她了吧……
令九意识迷糊,但也大抵分辨出这是谁的声音。
会到六清殿内找她的人只有两个,一是清折,二是冰夷。眼下清折不在,这声音又这么轻柔,定是冰夷无疑。
令九在榻上滚一圈,终于爬起来洗漱干净去“迎接”冰夷殿下。
这位东海殿下要灵力有灵力,要姿色有姿色,既能呼风又能唤雨,怎么就偏生要跟她这个种花的小仙过不去了?
难道就是因为她赖在六清殿不走?令九很是无解,很是无奈。
不过,见到冰夷的那一瞬间,令九笑得可灿烂了,“冰夷殿下早啊!”瞧一眼高高挂起的太阳,令九随即改了说辞:“午好啊!”
冰夷笑对令九“令九仙人今日有空否?”
咦,这殿下变脸也变得太快了点吧!昨晚明明还是一张臭脸对她,今早就这样笑脸盈盈地同她讲话,令九不觉就是一个激灵。
然令九亦是呵呵两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倒是算不上……”冰夷立即笑开,“就是前日里仙人从百花阁里带来的水仙花。我想将它带回东海种植,但又怕东海的灵水坏了水仙花的根基,所以才来请教请教仙人。”
此时冰夷身后的仙侍开口:“不如阁主随我家殿下一道回趟东海吧,将水仙花种好再上界,也算是了却了我家殿下一桩心事。”
冰夷做样子出言阻止:“不得无礼。”
令九心道无奈,面上却附和得很好:“总归小仙也是闲着,能帮冰夷殿下做点事自然是荣幸,只是不晓得殿下想什么时候启程起东海?”
身后的仙侍倒是替冰夷讲话说完了,“如若仙人不忙,现在出发自然是极好的。”
令九应声,“只不过小仙还需先通禀二殿下一声,以免二殿下……”
言至于此令九忽然止声,冰夷同她过不去不就是因为夙洛嘛,那她做什么还要往枪口上撞?
于是令九本来要说的“找不着小仙去了哪”被换成一句“怪罪小仙私自下界。”
“令九仙人多虑,二殿下今日被司命星君唤去,怕是有要事缠身,你我就离开一小会,二殿下断然不会怪罪。”冰夷这样说。
既然冰夷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令九只得应一声,随后跟着冰夷下界去往东海。
从东海回来,也是五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唉,这算是些什么事……”回到九重天后令九就一个人在天宫各处闲晃。
五个时辰前,她随冰夷去到东海。可是东海里头已然有一位精通花草种植的仙人被邀来,既然如此冰夷还将她也弄来东海做什么……
于是令九在东海闲待了五个时辰。
“仙友做什么要叹气?”
身后忽然传出一个清隽的声音,令九回身,映入眼帘的正是昨日那个银色面具。
“浮银仙人!是你!”令九指着他的面具,异常激动。
浮银眼中含笑,问她:“发生事情了?仙友看起来不高兴。”
令九哼哼两声,“我们这些身份卑微的小仙哪能不高兴呀。”
“那仙友现在是?”
“散步……”
浮银很有深意地“哦”上一声,令九又道:“其实你都看穿了吧,果然还是小仙跟小仙有共同话题。”
浮银抱拳在胸,“怎么说?发生了什么?”
令九犹豫小会,试探着问问浮银,“仙友知不知道东海的冰夷殿下究竟是个什么脾性?”
浮银一声浅笑荡开:“原来仙友是受冰夷殿下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