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蜜莉的话来推测,龙之谷的魔法屏障“茧”解除了?还有,事到如今龙族的人为什么又要追捕她?为什么她老是无法单纯地过着平静的生活……
克劳福特伸手拉住她才让纳奥米回神。
“再走过去就是悬崖了。”
“耶?唉呀,真讨厌,什么时候悬崖跑到这来了。”
纳奥米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克劳福特和卡蜜拉全盯着她瞧。卡蜜拉走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少女想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经典。
“你的事还真复杂,公主的绑架犯、龙族的罪人、黑术士的使用者,我还漏掉了什么没有?”
“还有捣蛋王、大胃王和倒楣天王。”纳奥米打趣地说。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克劳福特别过头,“就算装出无所谓的模样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
笨拙的温柔却让人感到一阵心暖,少女的嘴角不自觉的弧度向上扬。
“就算烦恼也改变不了什么,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很明确,”看向身旁的卡蜜拉,“就是陪在她身边、护送她到边境之城坎坝克。”
“你们的目的地也是坎坝克?”
纳奥米的脸上多了几道阴影,发出几声干笑。
“哎……其实,雇用你们绑架我和公主的人就是……我。”一阵冷风吹过,纳奥米可以感觉到四周的温度骤降,很想找些事情转移注意力,但她的脸侧可以感觉到对方专注而冷静的视线,他正等着自己做出一番合理的解释。
半边脸已经麻痺了,气氛尴尬。
“事情是这样的,其实很单蠢……单纯,”纳奥米润了润干涩的双唇,“我们加入巡迴表演的艺人来到苏醒绿城,但只有我一个人根本无法保护卡蜜拉到坎坝克,因此我到黑市里寻找可靠的货运机构。或许是沟通和理解上有所出入,结果找成了绑票集团……很妙吧?”
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不晓得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在为今后作打算,纳奥米感到有些失落,但很多事是强求不来的。
“所以,你已经没有必要陪着我们到坎坝克了,那本来就是我们自己该面对的问题。对吧,卡蜜拉?”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自说自话,擅自将克劳福特牵扯进来,又擅自决定就此告别。最后一刻她还是决定收手,他是个好人,正因如此不能让他赔上自己的人生。但为何会这么难过呢?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一个人,一个自己随机选中的棋子。
公主抓着纳奥米的衣袖怯生生地看着克劳福特,被水汪汪的大眼注视着,少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公主也笑了。
“不好意思让你遭遇到这些,那么──”
既然是最后了,希望可以表现的坦然瀟洒。纳奥米伸出手,等着和少年告别。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这样你们也不用遭受到这些待遇了。”
面对克劳福特的质问,纳奥米苦笑。
“如果一开始就和你说,只怕你会认为那是我们想要逃走的说词吧。”
她的话也没错。“今后有什么打算?”
“先将卡蜜拉平安送到坎坝克,然后再回龙之谷一趟。”
“他们正在追捕你,这样不是自投罗网吗?再说,将公主一个人放在那里安全吗?”
克劳福特说的没错,事情一点也不像纳奥米所说的那样轻松简单。她父母辛苦建立起、人类和龙族沟通的桥梁更有可能毁于一旦,毁在自己的手中。失去了家人、没有了故乡、远离了朋友,过去能独自承受,今后也一样。
但这些都是纳奥米的问题了。为了不让克劳福特陷得更深,她装出暴怒的模样。
“你只是个外人而已,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受到你的质问!我的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用吼的,使尽全气的嘶吼让她一阵疲惫、气喘吁吁。卡蜜拉被这样的她吓到了,害怕地跑到克劳福特身后。平常这孩子十分怕生,没想到现在却……
纳奥米觉得自己很差劲,真的很差劲,有时候几乎要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说谎演戏还是真情流露。克劳福特或许会说什么毒舌冷酷的话,或是掉头就走,脑海中已经预想了几种最糟糕的可能,现在就等着预感实现。
但对方只是耸肩。
“但是,已经回不去了。”
……咦……?
“无法想像的事在眼前一个接着一个发生。在经历这一切后、谜题尚未解开之前,你要我就这样回去吗?”克劳福特双手环抱胸前,“而且,你有义务要向我解释龙族的事。”
“欸?我吗?”纳奥米吃惊地指着自己,怎么变成自己的责任了?
“娜娜姐欺瞒福特哥哥在先……”卡蜜拉抱着克劳福特的腰、躲在他后头帮腔。
“很混乱却又有趣的旅程,关于龙族的事我想要知道得更多。如果你觉得这些理由还不够……”克劳福特突然觉得有些困窘,“我想,我们应该不是毫不相关的人,可以算是同伴吧。”
胸中充塞着复杂的情绪,她又想哭了,却又有想放声大笑的冲动。以前旅行的时候自己明明没有这么软弱……因为自己必须保护卡蜜拉,所以即使遭受再大的艰难与痛苦,遇到什么样的羞辱与委屈,她都逼着自己不能示弱、死也不能落下眼泪,因为不能让那孩子感到不安。
这就是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吗?
或许,在最后的最后,两人终将是分别的,到时候只会觉得更将痛苦难过,但此时此刻纳奥米却希望有他陪在身边。
奇怪的少年,在冷漠与不擅言词之后,有颗纯真善良的灵魂,笨拙却诚挚的关心像冬季的太阳般柔和而温暖,克劳福特就像未经雕琢的宝石,总有一天会散发比任何人都耀眼的光芒。
“你的话太肉麻了,热得我眼睛都流汗了。”纳奥米仰着头擤了擤鼻子,“那么,庆祝成为同伴的第一步,先替我们把枷锁打开吧。”
克劳福特点点头,伸手到外衣口袋、探入裤袋,接着翻了翻行李、将长靴倒了倒。
忙了一阵子……
“钥匙不见了。”──什么?
纳奥米激动地揪着克劳福特的领子,死命摇晃。
“开什么玩笑!那我刚才的感动算什么?把我的眼泪还来!”
克劳福特用手捣着耳朵别过脸,以防口水喷到脸上。
“那不是汗吗?”
“汗从眼睛里喷出来,你以为我表演特技啊?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特技!卡蜜拉,有没有看过从眼睛里喷血的人……”
看着妖魔化的纳奥米,一脸惨绿的卡蜜拉踉蹌地退了几步,结果却撞到了东西。
“幼!你们精神挺好的,看起来都平安无事啊?”
几乎被众人所遗忘的男人出现在大家面前,宝蓝色卷发、华丽的蕾丝上衣和皮质黑色长裤、长靴,气质华丽的这个男人他是……
“你是哪位?”克劳福特用冷漠的口气说道。
“太过分了!人家是泰伦尼啊!居家良伴、旅行密友,爱的吟游诗人泰伦尼啊!”
高大纤细的男人咬着手帕抗议。
“正好,”纳奥米放开克劳福特,“我还在想你跑哪儿去了呢!厕所密友,捡个木材你是捡到世界的尽头啊?刚好我们这儿危机都解除了你才出现!”
“厕所密友……到底要怎么听,话才会被曲解成这个样子呢?还有,危机根本还没解除,因为她本身就是个大麻烦。”冷眼旁观的克劳福特等着看好戏。
“我捡柴的时候碰到一群士兵,他们和我说魔物跑到这一带了要我赶快走,我就和他们说我的同伴还在那里,没想到他们是去找麻烦的。等到士兵被赶跑,又跑来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我想你们各个身手不凡,所以当然是等到一切安全没事后再出来……”
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克劳福特一开始就没将他算在战力之内,而是类似会走路的行李之类。
“果然是你泄漏我们的踪迹!”纳奥米愤怒地扭着对方的领口。
“等等,等等!我又不知道你们是这么见不得光的家伙……”
纳奥米放开了不断求饶的泰伦尼,扬起眉毛,“你听到了多少?”
“你是指绑架犯那段还是龙之谷的地方?”泰伦尼理了理仪容。
“很好,你有心理准备了吧。”
举起拳头准备朝对方的脑袋砸下去,男人哀嚎着躲到了克劳福特身后。
“不……不要这样,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
“你根本全听见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准备要去猎龙吗?不是很想见见龙族的人吗?我就用引以为傲的消除记忆术来让你忘记一切吧。”
“也太野蛮了吧!”泰伦尼抗议,“克劳福特先生、克劳福特少爷,你也说句话啊?”
诗人赶紧向少年讨救兵,克劳福特一向都很理智冷静,至少不会像纳奥米那般激动胡闹。只见克劳福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请你安息吧。”
泰伦尼瞬间从天堂掉到了地狱,他压根儿没想到克劳福特打从一开始就对他没有好感。真是找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