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吵醒的我不是昨天设置的手机铃声,而是一束强烈的光线。我有些恼火,一睁眼,哥哥在我面前。我正想坐起来,他用手揉我额头,问:“还不想起来吗,今天开学了呢。”
我拉过他的手,一借力,猛地坐起来。指指床边的衣服,他伸手把衣服抓给我,退出房门。
我匆匆穿好衣服,开门去卫生间洗漱时,哥哥已经在楼下。
五分钟后,我下楼吃早餐。七分熟的煎蛋,奶黄包,白粥,炒虾仁,甚至碟子上还有半个切好的火龙果,如同宴席一班摆在桌前。舅妈不愧是个营养师,单是早饭就如此丰盛。
舅妈已经出门了,饭桌上就我和哥哥两个人。他没怎么吃,只是一个劲地往我粥里放虾仁,边放还边催我快吃。我没说话,顺应着默默地喝粥。
六点半,我准时把早餐搞定。背起书包准备走人,他又匆忙用果叉叉起一块火龙果味道我嘴里。出家门,走到马路口时,我却徘徊起来。老实说,我有些害怕新的班级,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他们相处。我知道我的性格有缺陷,悲观,极端,不善于交流,这是我身上最明显的特征。我害怕我的自卑心理被他们发现,我害怕所有人都因为我的消极性格而对我横眉冷对。看着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行色匆匆的路人,突然感觉这个世界是那么冷漠。
“怎么了,还不去上学?”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哥哥就出现在我眼前。他骑着自行车,肥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青春美好的气息。他把袖子微微卷起,脉络在白皙的皮肤里显得异常分明。清晨的阳光把他的眼睛照的发亮。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是好看的弧度。一瞬间我感觉我在被他治愈。
“我……我有些害怕新的班级……”这是我今天说的第一句话。
“来,坐上来。我带你去。”
“你傻啊,你这是山地车,后座都没有,我坐哪儿?”我一下子笑了出来。
他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就像一个害羞的小孩儿。
“啊!”他突然叫了一声,“要不你骑车,我跑步送你去学校吧。”
“你不上学啊?不怕迟到?”
“没事儿,你哥哥我是班长,点名册还在我手上呢,怕什么迟到。”说这就把车递到我面前。我没再推脱,骑上车。
不愧是山地车,不费多大力气就能走好长一段距离。为了哥哥不要跑得太累,我总是一点一点地踩踏板,尽量放慢速度。
就这样我们慢悠悠地走到学校。我下车一看表,好家伙,两公里不到的路程,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当我离学校大门还有三步左右的距离时,我却又犹豫起来。哥哥拉起我的手,一瞬间冰凉的手掌有了一丝温度。他不说话,只是对我温暖地笑。
我低头说了句我走了,快步走进校门。
开学第一天很空闲,无非就是报道,发教材以及千篇一律的自我介绍。
我在班上选了个最角落的靠窗的位置坐下。身后就是班级公共书架,只是上面没有一本书,估计不久班主任就会号召捐书把它填满。
窗外,教学楼下就是一个很大的六角形花坛,里面种了许多合欢树,初夏远远看去就像夕阳下的火烧云,飘落在绿叶间。但最漂亮的,还是花坛中间种的一棵雪松。没人知道它扎根在这里多久了。只记得学校还没扩张前,我还在这里上小学一年级时,这棵树就守在这里。枝叶洋洋洒洒地伸展开来,撑起一片树荫。曾经我常坐在这棵雪松下,破碎的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针叶,照在身上竟有些绿意。
班上很吵闹,其实这也很正常,因为学校是九年制义务教育,所以班上一半都人小学就是同班同学,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多大改变。然而也有一些新面孔,大部分都和我一样沉默地坐在位子上,做着自己的事。
我总善于喧嚣的环境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宁静。我曾看过一个说这说过这样一句话:“生与死都是别人的热闹,我在这尘世间享受着刺人的孤寂。”我不知道她是有如何悲凉到淡然的态度,才能写出这样看破红尘的话。
“同学们静一静,都到齐了吧,那么我们直奔主题。”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把教室看了一圈,继续道:“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我姓林,你们可以叫我林老师。”
她随手抓起一只粉笔,侧过身“嗒嗒嗒”地在黑板上写下一串数字。
我抬起头,眼前的这个老师明明三十岁出头,却洋溢着一种少女独有的青春气息。过肩的直发下是一件蓝白相间的水手服。要不是她无名指上那枚小小的钻戒,真的会让人错觉大学刚毕业。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们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都可以打电话找我。她继续用明快的声总结陈词,“好啦,我的自我介绍完毕了,那么你们来吧。”已从左到右,从前到后到的顺序,轮流上台介绍自己。”
同学们的自我介绍很简单无非就是姓名,爱好,偶尔有几个会说说自己的性格。
冗长的自我介绍中,有一个女生引起我的注意。
有个叫女生的名字很特别,叫鹿茗。她说这个名字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她家世代喜好品茶,“茗”这个字不仅和茶有关,还谐音“鸣”,读起来顺口,也比较好记。她说她本以为初中大家都会拼命读书很冷漠,还好并不是。
这位鹿茗同学就坐在我的前面,她精彩的自我介绍结束后,就是我。
我低头走到讲台上,直接抓起一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名字。
“唐朝的唐,柔软的软。对不起请多关照。”看着教室后面的白墙说完这句话,就直接去回到座位。
我不敢看众人的眼神,一定是写满了诧异。其实并非我有意高冷,只是我在这里还没有安全感。俗话说说多错多,我怕我的自卑心理被他们发现。我只是在保护自己。
之后我也没有抬起头看任何一个人。
发新教材,大扫除,班里都大吵大闹着欢乐地进行。我又回到了独守宁静的状态。沉默地擦完走廊瓷砖,我走到教学楼下的六角花坛旁。绿叶伴随着晚夏的阳光有种明媚的气息。虽然已是九月,一切都还是夏天的样子。大朵大朵的饱满而扎实的白云飘在澄明的天空下。炙热的太阳给它周围云朵镶上金色的边框。
“软软你干什么呢,怎么一个人?”叫我名字的声音很明亮。
我下一大跳,除了我父母以外,只有哥哥会叫我软软,而校园里又有谁会这样叫我?我猛地一转身,是鹿茗。她手上拿着一个垃圾袋,看来是要去食堂后门倒垃圾。
“你……怎么叫我软软?”
“好听呗,你高兴也可以叫我茗茗啊,但我觉得没鹿茗好听。哈哈。”她把我的碎发别到耳后,继续问,“你怎么了,看你一直在班上不开心的样子。”
“啊没”我尴尬地笑笑,马上转移话题,“我的任务完成了,你是要倒垃圾吗,要不我们一起吧。”说罢我就快步往食堂后门的方向走,不敢转身看在身后的鹿茗。
大扫除完成,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下午是住宿生整理宿舍。因为我是走读生,上午去学校报告完就可以回家。
走出校门,烈日当空,校服又热又闷,弄的我一身汗。“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古人说的话还真的不能不信。
“软软!”
我顺着声音传来方向看,是哥哥。我急忙跑到他身边。
他见我满脸的汗,打开书包东找西找,当他拿出一片湿纸巾的时候,我左边太阳穴旁“嗡”地一声出现的三条看不见的黑线。男生随身携带湿纸巾,不是伪娘就是受。我打趣道,“哥哥,你哪天找到男票了一定要让他帮你带湿纸巾,自己带着多重啊,受罪。”
他一把撕开包装袋,把纸巾往我脸上抹:“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整天想着这些东西。哥哥一大老爷们怎么这种东西。纸巾是专门给你买的,就知道你会出汗,怕汗粘在脸上你难受。”
“行啦行啦,我自己来吧。”我拿起他手上的纸巾,继续擦汗。纸巾里有薄荷,擦在脸上有丝丝的凉意。
“诶,哥哥你不上学吗,怎么出来了?”我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应该在学校而不是这里。
“傻瓜现在是午饭时间啊,本来就可以出来。你舅妈上班中午在公司吃。哥哥带你去吃东西吧,你想吃什么随你选。”
“不知道,早上被你喂的那么饱,什么都不想吃。”
“懂了,你跟骑我车,跟我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一双旱冰鞋。看来他来学校之前还回了趟家。
我蹬开脚撑,骑上山地车,紧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