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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记事本(4)

2013-03-25发布 3002字

火终于还是灭了,可纸片,也没残留多少。紫竹捧着残留的被烧得焦黑的纸片蹲在地上,孱弱的肩在颤抖。是的,她在哭,有眼泪,落在那片焦黄上。

蓝露又不知所措了,他才认识她两天,就见她哭了两次,在同一个位置,同样哭得那般惨烈,似乎,要用眼泪淹没整个世界,让全世界都感受到她的悲哀她的痛,还有,她的,爱。

“喏!”蓝露递给紫竹一张纸巾。天知道自己早上出门时为什么会顺手拿了一包纸巾。不过,粉色的玫瑰印花,挺好看。

紫竹接了,直接用去吸鼻涕,蓝露又递去一张,还是直接拿去吸鼻涕了。蓝露干脆整包递过去,还是吸鼻涕``````蓝露实在找不出纸巾了,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她,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所有的语言在她的眼泪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蓝露觉得有些难受。第一次,他很想知道,是什么,让这女孩哭成这个样子``````紫竹蹲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声音,蓝露也没忍心破坏这种宁静,站在她身边很耐心的等着,他相信,她哭累了,会和他说话的。于是,楼顶,只有泪水滴落在纸片上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惨烈``````“把你的打火机借给我``````”很久之后,紫竹带着很浓的鼻音,哽咽着说。

紫竹说这话时,蓝露正在心里进行伟大的福尔摩斯推理,好半天才回过神。“哦”了一声,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递给她。并好奇的偷看她的神色,想要判断她下一步的情绪变化。

紫竹并没有立即去接,而是用她很“明亮”的眼睛看着蓝露。而那“明亮”,让蓝露有些心疼。刚要发问,紫竹先说话了;“你``````手没事吧?”

蓝露看着手腕上渗血的牙印,马上换了只手将打火机递向紫竹,尴尬的笑了笑,似乎,让紫竹看到她自己的“杰作”还是他蓝露的错。蓝露并不想和紫竹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于是轻笑着说:“你的眼泪还真是多,差点没把我给淹死``````”

蓝露只不过是想开开玩笑引开紫竹的注意力,可他似乎不太会开玩笑,至少在紫竹面前是这样。

紫竹接过打火机,一声不吭,即没为咬了蓝露而歉疚,也没继续哭,只是让悲伤充斥整张脸,似乎,整个身体,像蚕茧一般被薄薄的冰层包裹住,使她与整个世界隔离。那个喧哗热闹的世界,是他黄祖缇的世界,而那个世界里,不会有紫竹``````果真,像春蚕一般。也许,仅到死,丝方尽。也果真,作茧自缚。

紫竹带着她特有的悲伤与凄凉,慢慢移向墙角。那速度有多慢?似乎,每一步,都是人生的一次抉择;似乎,每一步,都是忍着剧痛踏出``````那短短的半米路程,是刀山?还是火海?却比上刀山下火海更痛苦更悲壮。

紫竹终于停止了她艰难的移步。墙角,有个小小的废旧水池,池中,丢了些垃圾,还有,窗外飘来躲风的落叶。只是,那些落叶飘进来后就后悔了吧!这小小的水池是一个小小的城,没有出口,走了进去,便没了回头的路。那些寻求安逸躲风的叶子,再也不能回到树的脚下,陪伴他们昔日的恋人度过漫漫寒冬``````是啊,出不来了``````因为走进去了,生命便融进去了。爱,融进了生命里``````紫竹有一段时间,就那么旁若无人的呆站在水池边。其实,她一直都忽略着蓝露的存在,因为,她悲伤时,整个世界,只有她自己。而蓝露,每次都是在她悲伤时妄图走进她的世界。没有人可以走进她的世界,没有。紫枫不能,杨凝不能,他蓝露也不能``````蓝露刚想说些什么,紫竹已将日记重新点燃,这个动作出乎蓝露的预料,他向她伸了伸手,但在要触碰到她肩膀的那一刹那,他将手缩了回去。他感觉到了她的颤抖,她在哭泣``````究竟,你在为什么这么痛着?无论是为什么,总是让你掉眼泪的,终是不值的``````紫竹一页页的撕着日记,让日记上的自己慢慢在火中消退,消退得成了灰烬,似乎还可以辨认得出那些深入骨髓的印迹。因为,那些故事,早已雕刻在破碎的心上,即使成为碎片,也那么深刻,如同镂空。

蓝露不知道为什么紫竹刚才那么疯狂的抢夺那张着火的纸,此刻又亲自将剩余的化为灰烬。他真的迷惑了。交往过那么多个女朋友,自以为已是一个将所有女孩心事脾性都摸透的情圣,可他却看不透她,她所做的一切都让他困惑。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反复无常``````到此时,蓝露才感觉到手臂上隐隐的疼痛,他眉头深皱,心里有些纠结,“要不要去打一针‘破伤风’针啊?人类似乎也算作是动物哦!”他虽这么想着,却怎么也不敢问出来,因为他怀疑紫竹听到后会跳起来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会,紫竹不想念黄祖缇时会,因为那时,她拥有整个世界,蓝露自是也在这个世界之中。可是,现在不会,因为她此时的世界里只有黄祖缇`````袅袅青烟飘起,包裹住孱弱的肩,似乎要将那个颤抖的身躯吞噬,带进永世的黑暗。紫竹就那样烧着日记,毫无意识,像僵尸,像傀儡``````她死心了吧!

绝望了。

蓝露望着越聚越浓的烟,心里有些担心,那些烟迟早要将整个学校笼罩,到那时,学校管理者要是寻了上来,又得骂骂咧咧了。他是不怕什么的,可紫竹呢?她也不在意吗?

蓝露还是安静的陪在她身边轻嗅着那支烟,不过此时,他早已坐上窗台,一只脚踩在窗台上,另一只脚垂在窗台外,背靠在冰冷的墙上,视线,从未离开过紫竹的背脊。蓝露又纳闷了,那么胖乎乎的一张脸,怎么背影看起来会这般瘦弱?

紫竹终于将那大半本日记烧尽,而学校领导也没找上来,都躲在开着空调的办公室里聊天吧!可紫竹,并没有动,只是盯着那一池的灰烬,没有泪了。蓝露在她身后,也许,永远看不到她无助的眼神和绝望的表情吧!

因为要让自己痛苦,因为要对自己残忍,所以,要亲自烧掉那些日记。因为你讨厌,因为你不屑于我的爱,所以要对自己残忍,所以要让自己痛苦,即使决定一辈子守着这份只有一个人的爱情,也要将你忘记。至少,要让你觉得,我已将你忘记,我已不爱你。可是,这样,能改变你逃避我的事实吗?

日记,同样是被烧掉,可一定要被自己烧掉。所以,蓝露烧第一页日记时,紫竹才会那么痛,那么疯狂。因为,蓝露去烧,是一种强迫;自己烧,是一种绝望。强迫,很痛。绝望,不痛。因为,已经痛得不知道什么才是痛``````“哎,”蓝露见紫竹一直呆站在那里,有些担心,于是插话道,“听雨点小说你很喜欢笑的,为什么你每次见我都要哭啊?是不是很怕我?”

蓝露所谓的笑话不但没让紫竹发笑,紫竹理都不理他。

蓝露也不生气,看了一眼天上那轮与乌云抗战已精疲力竭没有半点阳刚之气的太阳,又说道:“你笑起来一定比哭的时候要好看,你要多笑笑,知道吗?”

“我这是在说什么?”话音刚落,蓝露又在心里暗骂自己。他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和紫竹沟通,紫竹又一次让他不知所措了。

紫竹还是没理他。紫竹的世界现在是一片空白,他走不进去,他的声音,也传不进去。

紫竹的不理不睬似乎挑起了蓝露的好胜之心,他修长的腿在窗台上空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然后轻轻落地,没有一点声响。蓝露走到紫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问:“美女,你为什么要转到理科班去啊?”

看来,蓝露是真的无计可施了,他以为他用这种方式,紫竹就算是不想理他也得哼一声吧!

紫竹确实转身了。她看着他,满脸泪水,眼神空洞。蓝露心中猛吃一惊。正在此时,紫竹对他笑了,笑得那般妖异、诡魅。也不知是诧异还是惊惧,总之,蓝露愣住了,至少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是愣住了。而这几秒钟,便已足够。

到今日,蓝露还没搞清楚,那天到底是紫竹真的对他笑了,还是,自己的错觉?总之,他是愣神了。而就在那一刹那,紫竹晕倒在地上,就在他面前,就那么倒了下去``````那么冰凉的水泥地,应该很凉很痛吧!可蓝露,没来得及将她扶住,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