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鲛人族的公主不在,便只好从这人下手了。”顾清辞淡淡道,一手拉着白烟锦,另用修长的指尖触上榻上之人的眉心。
眼前隐隐闪现斑驳模糊的画面。“顾清辞,你——”白烟锦惊愕,这是……搜魂?可这样风险极大,稍有不慎,被搜魂之人便会失去神志,变成痴呆。顾清辞他……
眉眼忽带了丝丝冷意,顾清辞淡声道:“我本就算不得好人。”
还想说些什么,可扑朔纷至、渐渐清晰的画面吞噬了她所有意识。
……
帷幕重重的深处,水汽袅袅。
隐约可见一女子舒展身躯,衣裳渐渐从身上脱落,抬步迈进浴桶。被水汽笼罩的面容,还有些模糊,看不甚清。
丫鬟侍从都守在屋外待命,只余一人的屋里无比静谧,偶尔传来水花溅落的声响,还有水汽持续氤氲。
“咔——”
屋顶传来细碎声响,一晃而过。
女子有一瞬的疑惑。
悉悉索索的声响又响起。女子蹙了蹙眉,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心又舒展开来,不动声色地安静下来。
屋顶的瓦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掀开,往内窥探的一瞬间,黑暗中谁的心跳不安分地乱了,砰砰的悸动泛滥成灾。
“砰!”
重物落地的声响。
钰笙匆忙从地上爬起,顾不上拍落衣摆沾染的灰尘,连忙转过身,深深吸了口气,也不知是想安抚快烧起来的神色,还是镇定仍在作乱的心跳。
“钰笙!你这登徒子!”身后传来梨织猝不及防下的叱责。
松了口气,她还没生气。钰笙给自己辩解:“我只不过是想来找你玩,怎知道……你恰好在沐浴……”自知理亏,声音越来越低。
离开浴桶,随手从一旁的架子上扯下一件白袍披上,梨织一边找着束发的发带一边哼笑:“找我玩儿不能走前门?”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钰笙转过身,恢复了些从容,有些抱怨:“你的丫鬟侍卫太古板。我来找你时总说男女授受不亲,让我别再时常来找你。”
执起发带的手顿了顿,眼前想起的却是那人低醇沉稳的声音:“姑娘客气了。”
梨织轻声道:“他们说的也有道理。”
钰笙显然听到了这微小的一声,忽然沉默。
片刻又若无其事一笑,眼角微挑,尽显妖孽本色:“我替你绾发罢。”不等她回答,便走了过去,在她身后停下。
从她手里取过发带,他修长灵活的手指在如缎的墨发中穿梭,极轻柔。
到唇边的话尽数咽下,梨织莫名感到几分酸楚,亦是一瞬的疑惑,仿若蝴蝶振翅的错觉。
……
离开她的住所,钰笙明白自己带着几分狼狈。随意寻了一处高地躺下,他伸出手搭在眉眼间,透过指间的缝隙仍能窥见一垂星幕,不知不觉便带了几分苍凉。
……
今年的上元节,似乎比往年热闹几分。
身处花灯会上的人潮里,钰笙闲闲地想着,又跟着人流往前迈了几步,忽然望见前方有盏花灯被众多人簇拥着,不禁生了兴致,往那处走去。
人群围在店铺门口,钰笙挤进前端,瞧见那花灯。眼前便是一亮。这花灯别出心裁,极是精巧,说是今晚见过最别致的花灯也不为过。而它正被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店主拿在手中。钰笙不禁生了心思,朗声问道:“敢问这花灯可有灯谜?”
“自然是有的。公子听好喽!这谜面,便是一个字——朝。谜底是一词语。”中年店主声音洪亮,笑眯眯应道。
“……朝?”两旁同时传来思索声。钰笙随意望了两眼,没多在意,心思流转间,答案已了然于胸。
“这谜面可是——”昼夜。
还未出口的话被迫打断,钰笙本能地接住左侧突然倒下的身躯。低头打量,刚刚的两道思索声其中一道约是来源于这位,虽着男子打扮,可喉间一片平坦,闭着的眉眼依旧带着女子的娇丽,蕴满灵气。一眼便知是女扮男装之人。心尖忽然一阵震颤。
钰笙试着唤了两声公子,并无回应,只好抱起她转身走出人群,也顾不得那花灯了。
离去的那一刹那,钰笙依稀听见低醇沉稳的声音:“谜面是否昼夜?”
“公子当真才思敏捷!”这是那中年店主的赞叹声,“这花灯,便是公子之物了。”
钰笙扬了扬眉,又低头看了看怀中之人,心想,可惜了那花灯——只不过,这人确是幸运。
很久之后,钰笙才恍悟,那位陌生的公子,幸运之处,又何止这些。
而此时,缝隙中的星空,静默着,万年沧桑,亘古苍凉,都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