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已过了月余,王风姐弟二人于勤练武功之时,遍阅观中道藏。
以道家至理结合《九义解》中的武学,居然大收奇效。
小雨由此已进入后天中阶之境,以她现在这般年龄,又是姑娘家,有如此修为,实是难能可贵,极为罕见。当然,这与王风授予的内功心法、小雨自己刻苦修练不无关系。
小雨原本就聪慧机灵,翻阅道经时,对于道学的领悟,比王风还有天份。
王风与爷爷王如龙一起,费尽心思,每隔数日,便给小雨金针刺穴,打通经脉;王风更是竭尽全力帮助小雨运功冲关,以速增其修为。
只是小雨修行时短,肉身凡胎,在步入后天中阶之境后,便难进寸厘。王如龙祖孙二人对此已是摇头兴叹,而小雨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清风与阿福出言相慰,说以小雨这般年龄,达至如此境界,已是世所罕有,何况此事急也无用,只能静待时机,若机缘巧合,步入先天之境实是易事。
一日,王风与往常一样,在白云观后山顶峰静坐参修。时近傍晚,山风习习。红日霞光照在王风身上,隐有流动之意。只见王风闭着双目,宝相庄严,脸上神华莹然。一头如漆长发,随着山风轻抚,微微飘扬。
良久,王风长吐一声气,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四顾,“咦”的一声,大是惊奇。只见入眼之物纤毫毕现,格外清晰。
以前肉眼难见之处,此时也是看得清清楚楚。运足目力远远望去,数十里内事物入眼分明,而极目注视一物,目光竟能透过体表直视其内。王风惊奇之下,再向观内而视,目光穿透墙壁,后面人物尽收眼底。比之灵识天眼所见大是不同。
灵识天眼所见之物,无颜色之别,只有深浅之分,灰灰白白,便如梦中所见一般,且略带模糊,虽能及远,其速哪有眼光之快,更无此时所见清晰分明。
王风收功回目,低头思索,心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极渊重瞳’已然大成?”内视之下,不禁哑然失笑,道:“原来只是一级小成,离大成那还差得远呢。”“极渊重瞳”乃《九义解》中“降魔篇”上所载奇功,分为六级。
《九义解》共分九篇,依次是“锻体”、“技击”、“神元”、“逍遥”、“道术”、“法阵”、“丹器”、“降魔”及“伏兽”。王风由于修为见识所限,加之对道学参悟不深,是以于“道术”、“法阵”和“丹器”三篇无从下手,不能修习。而对于其中六篇,凭着自己喜好随心所欲,却也勤修不殆。
当下将以后修行之路分清条理,定好脉络,再不会像以往那般囫囵吞枣,随意修习。
计议既定,站起身来,心中喜悦之极,不禁纵声长啸,音裂云霄。啸声远远传将开处,直如风起云涌,绵绵不绝。如龙吟,如虎啸;似狮吼,似雷鸣。一时之间,山中鸟兽纷纷惊避,惶惶飞逃。
良久,王风方收气回声,心中畅快万分。只见观中众人纷纷来到观外,仰面望来。王风见状,伸了伸舌头,闪身躲藏在一棵大树背后。
悄悄探头向下瞧去,只见众人面面相觑,各自出言询问刚才啸声是何人所发,见无异状,又渐渐回观。
王风走了出来,静立在山顶,背向斜阳,极目远眺。正要转身回观,忽见天际划过一道流星,自东向西而来。王风大奇,忙运“极渊重瞳”注目而视。一看之下,更是惊讶,哪里是什么流星,分明是俩人御剑飞行。
眼见那俩人自王风头顶急掠而过,王风一时好奇心起,扬声向观中传音:“爷爷姐姐,我有要事离开一下,不必等我用饭!”随即“呼”地一声,腾空而起,向前面二人追去。山中回音不断,全是“等我用饭……等我用饭……”之声。
眼见前头二人飞行甚疾,却也比不上王风之速。王风不知那俩人底细,也不愿惊扰俩人,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一面御风而行,一面暗运“极渊重瞳”细看二人。
只见其中一人似有察觉,回过头来看了看,脸露惊诧之色,却是一名女子。
手上牵着另一人,从后面远望,也是女子装扮,体态婀娜,只不知相貌如何。俩女共御一剑飞行,长裙飘舞,发带飞扬,直如仙女嫦娥。让人观之眼前情景,赏心悦目之余,也有似梦似幻之感。
转瞬西行近千里之遥,已到大漠上空。低头下看,只见黄沙莽莽,一望无垠。其中见过数支驼队,于沙漠之中缓缓而行。
王风跟随二女到了一处绿洲上方,只见二女慢慢降下身形,停在绿洲地面。王风见四下空旷,而那二女也已发觉自己尾随,只得硬着头皮,也降落下来。双足着地,距离二女数丈之远。
只听其中一红衣女向王风喊道:“喂,你是何人?跟随我们到此是何意思?”声音娇柔圆润,动听之极。
王风对那女子质问无言以答,当下索性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扭头望着别处。只听那女子又道:“喂,问你话呢,你听到没有?莫非是个哑吧?”
王风大怒,正欲反唇相讥,又转念一想,是自己跟踪在先。怒气稍平,开口答道:“我不是哑吧。也不叫‘喂’。姐姐对我大呼小叫却是为何?”
那二女闻言,相视而笑。只听那红衣女子又道:“原来不是哑吧,却是个傻瓜!明明比咱们大了许多,反叫我姐姐。说吧,你跟随我俩近千里,所为何来?若是心存歹意,哼哼……”
那女子哪里想到王风其时只有十岁?王风见那女子开口一个“哑吧”,闭口一个“傻瓜”,再也忍不住,听那女子“哼哼”冷笑,却不望下说,怒道:“你又哼哼什么?我自走我的,你走你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又碍着你什么了。当真奇哉怪也!”
那红衣女子闻言大怒,娇咤道:“你倒还有理了?今天就先教训教训你这无礼之徒!”说着,自腰间拔出一柄短剑,就欲动手。
旁边一青衣女子伸手将她拉住,道:“妹妹别跟这人一般见识。瞧他模样,虽然修为甚高,实是人界中人。我们休息一下,赶路要紧,可别妄生事端。”声音同样娇柔动听,让人闻之难忘。
那红衣女子听后,这才悻悻作罢。
当下二女也已坐在草地上,低声谈笑,还时不时地向王风瞟了几眼。王风这才有心细细打量二女。
只见那红衣女子皓肤如玉,衣袖中露出一双纤手白如冷雪,且柔若无骨。映着晚霞黄沙,衬托一身红衣,显得娇艳无双。
而那青衣女子,举止斯文,言语温柔,生得杏眼桃腮,瑶鼻朱唇。樱桃小口谈笑时露出珠贝般的玉齿。二女相貌比之小雨,实是难分轩轾。王风估摸着二女年龄不大,当在十六、七岁之间,实是花季般的少女。
见那俩名少女并肩坐在一起,一个文静娇柔,如幽谷芝兰;一个灵动艳丽,似出水芙蓉。王风年幼,于男女之情似懂非懂,此时看着这俩名少女也觉赏心悦目,却不带一丝邪念。
那红衣少女见王风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俩人,脸露古怪笑意,怒火又升。娇斥道:“你又在看什么?若心存邪念,便将你一对眼珠挖出来!”
说到这里,自己脸上先红了一下。王风大奇,问道:“姐姐此话何意?心存什么邪念?”
红衣少女冷哼一声,转面对那青衣少女道:“姐姐,瞧这人实是个淫邪之徒,若是不除,有违天道!我意已决,今日必斩此人。姐姐一旁掠阵,防那淫贼逃脱。日后师傅问起,妹妹一力承担。”
那青衣少女还待劝阻,只见红衣少女已然上前,举掌向王风拍去。
王风见那红衣少女浑身杀气腾腾,说动手就动手,性情暴躁,哪里像少女,简直就是母老虎。
眼见那少女掌力雄浑,如排山倒海般地涌来,已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少女看似娇弱无力,功力却如此高深;喜的是自功成以来,手下无一合之敌,今日有此对手,实是一大乐事,
刚好试试“逍遥篇”中闪转挪移之奇功。心念动处,身形一闪,已然避开。
那少女见王风闪让之际,迅捷无比,也是暗暗心惊。当下急挪莲足,再度挥掌斜拍。王风身形晃动,如鬼似魅,化为十数道残影,若隐若现。
那红衣少女眼见连王风衣角也未碰到,更是愤恨之极,只得竭尽全力,追赶王风。只见一个跑,一个追,哪里像是生死相搏,简直如同儿戏。一旁青衣少女见妹妹已是满面通红,娇喘连连,却也是对王风无可奈何,不禁摇头暗叹。
那红衣少女眼见奈何不了王风,忽地停下身来,站立不动。
王风正在随意疾行,见那红衣少女已停身不前,也立时刹住身形,大感奇怪,不禁开口问道:“姐姐怎么罢手了?”
红衣少女喘了几声,道:“你别得意。光是逃避,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咱们真刀真枪地斗上一斗!”说完后,又觉得有些难以自圆其说,一时怔住。
这时,一旁青衣少女走了过来,对王风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嗯……今年多大了?”
王风道:“我……我叫王风,字卷云,今年刚好十岁。姐姐你又叫什么名字?”听完王风所言,二女相视一眼,有些半信半疑。
那青衣少女道:“你真只有十岁?不会是骗我们的吧?”王风叹道:“事实如此,骗你作甚?我从小便生得老气横秋,陌生人见我也实难相信。可能……也许是与我所修功法有关。”二女闻言,已是“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王风道:“姐姐为何发笑?难道还是不相信?我……我今年真是十岁呀!”
二女见状,更是大乐。那青衣少女道:“好,好,我们相信就是。瞧把你急得!你也不要‘姐姐,姐姐’的乱叫,我们俩人年龄比你还小上一些。
我今年九岁,我妹妹才只八岁。”这下轮到王风惊疑不定,问道:“这怎么可能?我小雨姐姐今年十五岁,看上去也比你们小了许多,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是我在做梦?我已好久未做梦了啊!”
那青衣少女道:“其中详情,一言难尽!眼下我们姐妹俩还有要事在身,无暇长谈,也信你不是歹人。他日有缘,再见时定会长谈一番。后会有期!”
说完,祭出飞剑,双双携手,腾身上了飞剑,踏剑而行。王风叫道:“俩位……妹妹,等我一等!”话刚落音,身形拔起,跟随而去。只见那红衣少女扭过头来笑道:“你要来便来吧,大呼小叫地作什么?”
耳边风声呼呼,沙尘扑面生痛。这时红日终于沉没地面,天际已有星光闪烁。
三人并肩而飞,衣袂翻舞,长发飘扬。一行急速向西而去。王风忽然开口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儿?”
青衣少女道:“昆仑!”王风道:“昆仑距此数万里之遥,去那里作甚?”那红衣少女嗔道:“什么数万里之遥?越过这片沙漠,再行数千里就到了。你来便来了,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王风只得闭口不语。二女相视而笑。
如此飞了几个时辰,早已出了沙漠,向下望去,地势已慢慢变高,且多了一些崇山峻岭,峡谷河流。这时一轮明月高挂当空,头顶繁星点点。月光之下,三人只见地面景物飞掠而过,时不时地瞧见地上人家的炊烟灯火。
这般行程,比之沙漠之前飞行更久,远远望去,已见高山白雪。
二女脸色略显疲倦,只听那青衣少女道:“已到昆仑山口,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行赶路。”
三人当下降落一处山腰,寻了合适之地,挥剑砍倒两棵大树。一齐动手,搭了一个简易木屋,燃起火堆,就地休息。
王风转身闪出木屋,于山间打了一个獐子,来到溪边洗剥干净,回到木屋,架在火堆之上烧烤。
那青衣少女见状,惊问道:“你如此修为,还未辟谷吗?”王风奇道:“什么辟谷?”红衣少女接口道:“辟谷都不懂?就是不用吃饭!真不知你师父是怎么教的徒弟。”王风更是大奇,问道:“不用吃饭?那岂不是忍着挨饿?这是什么武功?”那青衣少女望着王风,道:“这辟谷不是武功,和适才我们姐妹俩御剑飞行一样,是道术修为。
你飞了这么久,足不沾物,不用法器,道术应该很是高明,却怎么连辟谷都不知道?”
王风讷讷道:“道术?我……我不会呀。难道说只要我运转真元,心念到处,便自然而然地凌空飞行。这……这便是道术吗?”
只见那二女闻言,已是大惊失色。王风见二女全身上下打量自己,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般,当下结结巴巴地道:“怎么了?我……我……说错话了吗?”那青衣少女强压心间震撼,再度问道:“这么说来,你是依仗武功修为御风而行?为何还没破空进入他界?嗯,是了,你虽修为高深,却也没有结丹成婴,以致未渡天劫。
既然如此,为何却又半点道术也不懂?难道你是想由武入道,再以武破空?这太不可思议了……如此看来,传言非虚。”
王风面对青衣少女的谍谍不休,连连询问,无言以对,心知这事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讲清楚的。见王风无语,青衣少女还道自己说对了,上前又对王风道:“你既然武功精绝,修为高深,此次我姐俩要办之事,也许还得需要你帮忙。有你在,相信事情容易得紧。”
这时獐子已然烤熟,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王风撕下一腿,递给那红衣少女。那红衣少女,有些迟疑,慢慢伸手接过,放在嘴边咬了一小口,觉得味道鲜美,遂大口吃了起来。
王风见那青衣少女在一旁摇头微笑,撕下另一条獐腿,递给她。那青衣少女轻轻摆了摆手,道:“不用客气。”
王风也不强求,当下自已双手撕獐,大吃大嚼起来,不到片刻,便将一头数十斤的山獐吃得干干净净,又去溪边清泉痛饮了一番。二女早已是目瞪口呆,只觉此人吃像难看,着实粗鲁。
王风打了几个饱嗝,也没在意二女皱眉掩鼻之态,开口问道:“还不知道俩位妹妹芳名。是何人氏?去昆仑有何贵干?”
那红衣少女嗔道:“为什么要告诉你?虽然你烤的野物味道……嗯……不错,那也不能说明你没有居心叵测、另有他图!”王风无语。
只听那青衣少女笑道:“你别介意。我这妹妹一向心直口快,别看她对你不假辞色,其实心里已相信王兄不是歹人。要不然也不会让王兄一路跟随至此。”
红衣少女闻言,目露惊奇之色,对那青衣少女道:“姐姐怎知我心里认为他不是歹人?
这人一路上‘姐姐妹妹’地乱叫,而姐姐你不但不生气,反而唤他为‘兄’,这可不像姐姐以往的所作所为呢。修真界大名鼎鼎的‘青霞仙子’平时一向清高孤傲、冷若冰霜,竟然对人界一凡夫俗子相敬如宾,并称之为‘兄’,叫人实难相信。
妹妹我也知‘兄’,就是哥哥的意思。只不知你俩这般‘哥哥妹妹’叫唤,亲热无比,倒是让妹妹虽心下羡慕,却也显得多余了。”
那青衣少女早已是俏脸绯红,咬牙恨声笑道:“你这妮子,说话越来越放肆了。什么‘相敬如宾亲热无比’这等疯话也信口开河。等办完正事后,看我不禀报师傅,拿大耳括打你!”
说着,美目已瞟向王风瞧去,恰好王风在听到那红衣少女一番胡言,心中似懂非懂,也向青衣少女望来。俩人目光一对,随即连忙避开,各自心头狂震不已。那红衣少女见状,已是大乐,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俩人听到笑声,各自脸上神情更是扭捏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