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准确的告诉你人在临近死亡的时候是怎样的感觉,根本没有所谓的时间去幻想自己之前的美好生活,亲情友情爱情什么的统统都是浮云,有的只是恐惧,无尽的恐惧,一种如坠深渊般的恐惧。
那双干枯的手掌瞬间将我扯入水中,微凉的河水差点把我的肺都呛炸了,万幸的是,这时候游在前面的梁军终于发现了我的情况,挣扎的时候,我看到他冲我大声呐喊着,但是我却听不见他在喊些什么,凭感觉,他应该是在喊‘你怎么样了’又或者‘陈佑坚持住’之类的语言。
挣扎了几下,我的身体快速向水底坠去,冰冷的河水瞬间从我的嘴巴、鼻孔、耳朵等处不断灌进身体里面,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大脑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只记得在我沉入水底的那一刻,梁军已经游了过来。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救,只知道河水被我越喝越多,肺腔都快炸了。
要死了,这回真的是要死了,但愿梁军和我那群同学能够打捞出我的尸体,给我留个全尸,免得让我的身体喂了太子河里面的鱼,这便是我内心的真实写照。
渐渐的,我的意识彻底模糊。
好像睡了很长时间,我的意识逐渐苏醒过来,感觉身子沉沉的,根本动弹不得,我在想既然我已经有了意识,那么我是不是得救了呢?
又是不是因为溺水时间太长,导致神经系统不能控制身体,长时间下去,我会不会成为植物人呢?
不,决不,就算是死我也不要做植物人。
我的心揪的紧紧的。
还好很快我就放心了,因为我的身体能动了,而且身上还干干的,一点水渍也没有,估计是梁军他们在关键时刻把我给救下了吧。
睁开眼,我却发现眼前的景物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之地。
天空一片昏暗,朦朦胧胧的,好似最强的阴雨天,我的脚下一片泥泞,就好像真的刚刚下过一场大雨一般。
举目眺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湿漉漉且又异常泥泞的沼泽地,偶尔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他们一个个木讷讷的,机械般的向前走着。
更远的地方还有几辆车,不过那些车辆看上去有些奇怪,歪歪扭扭,轻飘飘,有点像纸糊的,因为距离有点远,所以我并不是很确定。
无论是行走的人还是开车的司机,他们的目标都是同一个方向,而且异常的安静,这种安静很诡异,就像在播放一场无声的电影,静的可怕,长时间生活在这种氛围里,人非疯掉不可。
最初我以为是自己的脑子因为灌了太多的河水而失去了听觉,但随后我试着说了句话,却分明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清楚的记得,我是被那个黑脸老太太硬拽进水里的,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无缘无故来到了这个昏暗的世界里,按照常理来说,就算在溺水的最后关头梁军他们将我救了出来,那我也应该是躺在医院或是家里才对啊。
我想跟路人打听打听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然而我刚一动身,却发现整个下半身都已经陷入了沼泽里,这下我可慌神了,那些行人以及车辆都安然无恙,怎么就偏偏我一个陷进去了呢?
在沼泽地里越是乱动陷进去的越快,这是常识,小孩子都晓得这个道理,因此我不敢乱动,朝着离我最近的那些行人大呼救命,说大爷大妈们,你们快过来救救我啊,快拉我一把……
我喊话的音量已经很大,用声音大的出奇、喊破喉咙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但就算是这种分贝的音量,大爷大妈们听后却是充耳不闻,一点也没有要赶过来救我的意思,只是木讷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各自继续向前赶路。
刚刚经历过溺水时死亡的恐怖经历,因此我当时的求生欲望极度强烈,挥着双手疯狂的大喊着:“大爷大妈,求求你们行行好,快点过来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
我苦苦哀求着,然而任凭我千呼万唤,那些路人就跟吃了秤砣似的,对我依旧不管不顾,照这个速度继续沉下去,就算我没有淹死在水里,最终也将被沼泽吞噬。
这种等死的感觉跟被人迫害还不一样,十分的不爽,无边的恐惧一点点蚕食着我幼小的心灵。
这群大爷大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如此冷漠见死不救呢?
眼看着刚刚死里逃生的小命又要被沼泽吞噬,在这千钧一发的节骨眼儿上,一辆白色的小汽车忽然从我身边经过。
因为距离很近,我终于明白这种汽车为什么看上去会很奇怪了,因为它们根本不能被称为汽车,单论体积比平日里见到的汽车要小上好几圈,而且看上去单薄的很,行进的时候轻飘飘的,不过当时的我哪能顾得上研究这些,这辆汽车对于我来说就是救命稻草。
我猛一伸手,一把抓住汽车后轮胎上面的铁皮,借助汽车行驶的力量,我的身体一点点被拖拽出了沼泽地,我不敢松开手,生怕会再一次陷入沼泽之中。
于是我就被汽车拖着一路前行,所过之处留下一道身体划过泥土的痕迹。
一路上我都在埋怨那些见死不救的行人,这里的人真的很没有人情味儿,或者说简直就不是人,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去死还能装作无动于衷。
良久之后,身下的泥土总算逐渐变得坚硬起来,我感觉有些脱力,再也抓不住汽车的铁皮,撒开手,停下了继续滑行的身体。
站起身来,终于找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放眼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由青石铺成的巨大浮桥,静静的矗立在不远处的黑暗之中。
综合上述那些诡异的画面,眼前的浮桥竟然让我感觉是阴间的奈何桥。
我发现无论是行人还是出租车,他们最终的目标都是这座浮桥,至于浮桥的另一端通向哪里,由于视线的原因我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看着他们一个个走过去,迫使我也有一种想要走过去的冲动。
离得近了,我看到浮桥前立着一块写满了岁月沧桑的巨大石碑,石碑上面笔走龙蛇、刻画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
不归路!
亏我还以为是奈何桥呢!
就算我真的已经死了,那么来到阴间的第一站也不应该是在奈何桥才对,如果不是奈何桥,是不是说明我还没死?
我左右看了看,除了眼前的这座浮桥,再无别路可走,于是我跟随浩浩荡荡的行人一步步走向浮桥的方向。
就当我要走上浮桥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腕,扭头一看,是一个身穿黄色道袍、上面绣着太极阴阳鱼图案的的中年人,综合整个区域,恐怕也只有他还有一点‘人’的样子了,但是他的身后却矗立着一个高高凸起的坟墓。
我下意识的抽回手腕,说你是……
中年大叔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我,而是先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也不知道他确定了什么,然后诧异的对我说:“年轻人,你有自我思维?”
这位中年大叔还真奇怪,难道因为我溺了水就理所应当的变成植物人?
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好发火,于是我尴尬的笑了笑,说肯定啊,我又不是植物人,对了大叔,我初来贵宝地,您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闻言,穿着道袍的中年大叔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神里露出一股兴奋的神采,又透露着些许诡异,看的我心里直泛膈应,起皮疙瘩瞬间布满了全身。
中年大叔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发问,对着我端详了一会儿,然后问我:“年轻人,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摇头,说不知道,麻烦大叔告诉我。
他没回答我,接着又问了一句:“那你想不想知道啊?”
我当时的内心已经极度不爽了,倘若在学校的时候有人敢这么戏弄我,我早就叫几个兄弟群殴他了,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有求于人家,我忍了,点点头,说当然想知道,请大叔快点告诉我吧。
这时候我终于看清了这位大叔的模样,国字脸,八字眉,嘴上还有两撇小胡子,在配上身穿的这身道袍,有点像鬼剧专业户里面的英叔林正英,只不过他没有林正英那么严肃,相反还有些喜感。
听了我的话,中年大叔呵呵呵呵的笑了起来,指着我,说小子,你挺住了啊,实话告诉你,你现在所处的位置可是地地道道的阴间。
阴间?
我心头猛然一沉!
他又指着走上浮桥的行人,说你看到他们了吧,就是你们人间所指的鬼魂,不用看了,你现在确实已经死了。
中年大叔一句话令我万分惶恐,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尽管我已经预感到此地有可能会是阴间,但经过他这一说破,心中仍然忍不住的恐惧,我才十九岁啊(十八周岁,按照北方人的习惯,以后年龄都用虚岁代替),还没活够呢,唐可可还等着我娶回家呢,而且爸妈就我这么一个孩子,我奶奶目前也只有我一个孙子,我还要给他们养老呢,这么多心愿未了,就算死我也是死不瞑目啊!
我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看着中年大叔,轻声说:“大叔,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真的死了?”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他是在跟我开玩笑。
“年轻人,我知道你短时间内难以接受,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中年大叔看出了我神色里的黯然,有些惊慌失措,急忙劝我说:“年轻人,接受事实吧,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既然你我能在这里相遇,说明我之间还是有一定渊源的,还有,不要在叫我大叔了,我本名洛十八,年龄略长你一些,不介意的话你就叫我一声十八叔吧!”